妖乱，这个词语对于妲己来说很是陌生。
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她不清楚。
她此时已经没有闲暇去考虑这些，在短暂的慌乱后，甚至连恐惧还没来得及产生，便陷入了忙碌之中。
在夜晚临睡前，才从父兄口中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大致轮廓。
“该死的妖族，上古的巫妖大战，怎么就没有让这些畜生死绝？”
苏全忠砰的一拍桌子，将油灯震得一跳，光影变换将他脸上的愤恨之意映照得愈发浓重。
“忠儿！”苏护面色阴沉，瞪了过来，“慎言，休要吓坏你妹妹。”
“哦!”苏全忠闻言脑袋一缩，目光向妲己瞟去。
妲己莞尔一笑，轻声道：“有爹爹的兄长在，女儿不怕的，而今妖族生乱，多了解一些事情的缘由，总是不错的。”
苏护看过来，目光中多有不忍，凝视片刻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讲述起来：“这事说来话长，而且多靠亲族长辈口口相传，妲己姑且当故事听吧。”
“嗯。”妲己点头。
“相传在娲皇造人之前，巫妖二族便早已出现在这天地之间，其实力强大，为这天地共主，妖族主天，巫族主地。”
“那人族呢？”
“唉，人族孱弱，虽灵慧善造，初时不过是巫妖二族的血食罢了，与如今我等豢养的牲畜无异？”
“娲皇娘娘呢？她不管么？”
“这……妲己切不可生出愤懑之心，须知娲皇娘娘本是妖族之主，亦是人族之母，这手心手背怕是难以分出主次。
而且娘娘至公，并不会干涉世间生灵，在那巫妖大战，妖族遭难时，也并未出手相帮。”
“嗯，爹爹放心，妲己省得。”妲己乖巧地点点头。
苏护闻言，宠溺地笑笑，继续说道：
“唉……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说回妖乱，其根源正是源自上古那场大战，这一战惨烈无比，直打得山川崩碎，日月无光，二族因此造下无边罪孽。
许是天有不容，大战之后，世上再无巫族，妖族所余也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
其中或许有娲皇娘娘的因素，但所余妖族大多为祥瑞之兽，未有多少恶行。”
妲己蹙眉：“既是瑞兽，为何又生妖乱？”
苏护目光一暗，看着跳动的灯焰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便是瑞兽，看待人族亦与食物无异，只是手段平和一些罢了，多会保护其领地内的人族，而人族则选择定期供奉童男童女。
非但如此，人族往往还会将其视为神只，以感念护佑之恩。
更为可笑的是，若是有人族强者擅杀大妖，有些村落非但不会心生感激，往往还出将之驱逐。”
“这是为何？”妲己蹙眉不解。
苏护嘴角一抽，叹气道：“那些大妖虽然需要血食供奉，但却大多法力不凡，有消弭灾厄之能，平心而论，确也能护佑一方平安。”
妲己动容，沉吟了好久才涩声道：“可即便如此，身为父母将自家孩儿充作血食，又如何舍得，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妲己……”苏护缓缓摇头，轻声道，“这莽荒之中处处凶险，人族所图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哎！”
“……活下去。”妲己低喃，脑海中的记忆再次翻涌而出。
在记忆中的大商，妖族虽然也是有的，可在大商境内确是难得一遇，更多的是出现在各种传说与故事之中。
即便偶尔听闻有大妖作乱，可这些在父亲口中强悍的大妖，却抵不过凡人军队的围剿。
可以说在大商境内，妖族难以生存，两族的状况来了一个彻底的对调。
这其中的道理，她不清楚，可心中却隐隐觉得，如果说记忆中的世界并不荒诞，根节恐怕是落在了大商之上。
“爹爹。”妲己眼睛一亮，开口道：“为什么人族不团结起来，建立大城，乃至建立国度，这样妖族就不敢肆意欺凌我们了。”
“呵呵。”苏护眼睛眯起，笑容很是和蔼，“吾女聪慧，一眼便看出此中关节，可这统合人族之事，却非朝夕可成之事，须知这世间最难揣度的，便是人心啊。”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目光飘闪，很是浮躁的儿子，暗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想要统合人族，非大毅力、大胸襟、大能之士所能为之，天下共主，总要人人信服才是，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那三皇五帝呢？”妲己听闻言，忍不住脱口而出。
“三皇五帝？”苏护皱眉。
妲己理所当然地说道：“就是天地人三皇，还有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啊。”
只是说到一半，看到自家爹爹的表情，声音便越来越低。
看样子，这里好像并没有三皇五帝。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苏护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中充满了担忧，手掌忍不住抬起摸向自己额头，柔声道：
“妲己可觉得哪里不妥，不要瞒着爹爹。”
妲己没有躲闪，感受着大手落在额头上，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眉眼弯弯：“爹爹放心，女儿没事，只是有时候梦中的记忆有些混乱罢了。”
苏护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口中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哦，对了。”他似是被刚刚的话引起了兴趣，挑眉问道：“妲己刚刚说的三皇五帝是怎么回事？”
妲己笑了，好似为自己的梦境受到肯定而开心：“那是梦中世界的圣贤，他们将人族聚合在一起，抵御外敌，保护人们不受欺凌。”
“哦？还有这样的人?”苏全忠立刻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疾呼。
“忠儿！”苏护断喝，怒视亲子。
“哦……”苏全忠缩着脖子撇嘴，低声嘟囔：“又不是我问的……”
“哼！”苏护闷哼一声。
女儿的梦境，一向是家中的禁忌，那梦中记忆事关离魂之症，还是忘记为好，刚刚竟然一时好奇忘记了。
念及此处，便熄了生出的那点好奇心。
扭头看向窗外，见夜色已深，又看看女儿，虽神色正常，却难掩面上的疲惫，忍不住开口道：
“天色已晚，妲己早些安歇，明日你还要诊治伤患、炮制药草呢。
至于妖乱，也不必太过担心，你郑伦伯伯身怀异术，必能保村子无恙，况且你那梦中的三皇五帝，恐怕也是上天降下的吉兆。
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能诞生如此大能，令我人族傲立莽荒。”
妲己柔顺的点点头，起身行礼：“爹爹、兄长也早些安歇，妲己去了。”
“嗯，快去吧。”苏护笑着回应，苏全忠也眯着眼点了点头。
行至屋外，妲己轻轻关上房门，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心中安定了许多。
父亲与兄长是不会骗自己的，妖乱应该是不用太过担心。
今日的月光皎洁，却不是清冷的白色，而是透着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