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枝笑着开口：“顾娘子还不知道吧？林府呀，变天了，你家裴郎不但被罢了官，以后三代以内不得入仕，估摸着顾娘子你肚子里这一胎，是你家裴郎的头胎也是最后一胎了，顾娘子的福气来了。”
银枝是懂怎么阴阳怪气的，三言两语就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总结了一遍。
顾初雪越听，脸色越白。
这些天顾初雪在浣衣局吃尽苦头，本一双细腻的葱葱玉手，如今指腹上都是薄茧，早已不如昔日。
顾初雪进林府，是为了享福的，而不是为了吃苦的。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肚子里的这一胎，本以为能够母凭子贵，没想到林府倒了，林青裴也彻底没了出路。
林青裴现下被罢官，以前他在朝堂上得罪的那些人会不会来报复他都不一定，连自身都难保了。
“初雪。”床上的林青裴唤了她一声。
顾初雪颇为崩溃，她道：“裴郎，这些日子我被大娘子关了起来，裴郎为何不来救我！我就在京城，就在皇宫啊！”
“我盼星星，盼月亮，只望裴郎能救我出来，可我等啊等啊，没曾想等来的是林府倒台，是裴郎你丢了官职又被皇帝厌憎的消息。”
顾初雪满脸失望。
林青裴解释道：“初雪，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派人找你，我没料到她竟会把你藏在宫里头！”
林青裴有些焦急，怕顾初雪与他闹，她如今怀着身子，不宜再受刺激，“初雪你先冷静冷静，我慢慢向你解释好不好？你失踪的这段日子，我没有一天是不急的，若是可以，我恨不得以身代之，恨不得被绑的人是我！”
顾初雪拿着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湿痕，她想起这段时日在皇宫过的日子，想起浣衣局管事嬷嬷那得意的嘴脸。
顾初雪说：“我听大娘子说，你手上本有他父兄的骨灰，她拿我和裴郎换他父兄的骨灰，是裴郎没肯，可是如此？”
林青裴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顾初雪满脸失望道：“裴郎，我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你！你曾承诺过会娶我，会让我做林府的二夫人，会将我明媒正娶迎进门，让我做诰命夫人！我等啊等，从十四岁等到二十岁，等来了你迎娶易家女的消息，那时候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十四岁委身于你，那时候我年纪尚小，你说两句甜言蜜语，我就都信了，我以为我真的能做你林府的正房夫人！”顾初雪红着眼望向他。
“你说你不爱易家女，可你却让易家女占着本属于我的位置！裴郎，你将我置于何地？”
林青裴连忙开口：“以后不会了，初雪，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初雪从地上爬起，走到她床前，她颤着身体，忽然扬手，一巴掌打在了林青裴的脸上。
“你这废物！手掌南营数万大军，给足了你时间，你竟连我的下落都找不着，你是林将军时，便已经叫我吃尽了苦头，以后你只是一个庶人了，不，你连庶人都不如，你的孩子连仕途都不能入，跟着你，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林青裴费劲的睁大眼，他去抓顾初雪的手，他说：“你别担心，即便走不了仕途，我还能经商！必不会叫你和孩子吃苦头……”
顾初雪一把甩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十四岁那年，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结果我还不是吃尽苦，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娘，林青裴，跟着你，我还不如继续在皇宫里洗衣服！等以后升职了做了掌事姑姑，也要比跟着你林青裴做个罪臣之妻要长脸。”
“初雪，初雪。”
林青裴连忙下床，去抱她，试图挽留她，他喘着粗气，“初雪，我以后会对你好，我求求你，求求您别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而且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了不是吗？若是没有我，你以后孤儿寡母，要怎么活？”
“我以后孤儿寡母要怎么活……”顾初雪喃喃开口。
她看了眼易欢，指着她道：“她易欢离了你，都能活，我离开你，怎就活不了了？我不要这孩子了，我会请大夫帮我拿掉这孩子。”
“林青裴，我把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一个女人，有几个这样的六年，我不想再跟着你吃苦做人下人了，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天生比不了别的孩子，连科举路都走不了，既如此，还不如不要生！”
顾初雪一把推开林青裴。
林青裴这会正虚弱，竟真“咚”的一声，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顾初雪后退了两步，说：“你既放大娘子离开，那便也能放我离开，林青裴，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林青裴急着往前爬，去抓顾初雪的衣摆。
“不要，不要，初雪，这孩子得留下，这是我的种，你不能拿掉他！初雪我求求你了，我真知错了，我以后再不做那样的糊涂事了，我后院里只留你一个人好不好？你别离开我，别拿掉这孩子……”
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如今红着眼，声泪俱下，谁看了不得说一声真可怜。
易欢淡淡瞧着，这一切，都是林青裴该受的。
顾初雪抬脚，一把踹开他，她语气不善，说：“你风光时，我未能占你一点好处，你落魄了，还妄想我跟着你吃糠咽菜？林青裴，你休想！你若心里对我还有半点情意，就放我离开！我不稀罕做你的正室夫人了！”
林青裴眼睁睁看着顾初雪走出屋子。
他脸色一点点灰白了下来。
如今才真正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林青裴忽的朝易欢看去，说道：“你就是故意的！易欢，你故意糟践我！如今你可满意了？他顾初雪就是一个见利忘义之徒，看我潦倒了，转头就走。”
“你们给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我迟早还能爬上去，到时候你还有顾初雪，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易欢目光里充满了怜悯与悲哀，她道：“顾初雪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被你祸害了的女子，又岂止是我？你凭什么觉得你落魄了，人家还会跟着你给你生孩子？”
“林青裴，你且受着吧……”
“不、不，孩子，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易欢微微一笑，道：“马上就没有了，我给她推了京中最好的妇科圣手。”
“易欢，你好狠毒！你偏要我家破人亡才肯甘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