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吃了晚饭回程，关芮也和苏一鸣的车一起回省城。
兴许是这一天大家都累了，回程的车上挺安静，有的刷手机，有的睡觉。关芮看到坐在中间一排的苏一鸣也在闭目养神。
现在压力给到她这边，她真的要答应他到浩鸣任职，不，当人质？
她在心里不断衡量着去与不去的优劣。
去的话，因为有她在，浩鸣与欣康的合作肯定更顺畅，她就是双方之间的桥梁，关键是，苏一鸣应该派给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协调矛盾。父亲那一辈人与苏一鸣这一代之间，难免有代沟。
但是，成为苏一鸣的助理，她就是一名打工人。她毕业之后曾经在某传媒公司上班半年，她不想受约束，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对金钱没有太多的追求，够用就好，重在身心愉悦，活得有个性。
当助理，工作时间受约束不说，当老板的助理，是最难侍候的活。尤其是苏一鸣这种高冷性格的人不好打交道，估计是个非常苛刻的人。她个性洒脱，大大咧咧，从来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性格，更没受过什么委屈，她能够胜任那种在老板面前唯唯诺诺的工作？
何况以她看到的苏一鸣，老板老板，老是板着脸，而她，喜欢笑。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不会因为一起共事，连她也变得不会笑了吧？那可亏大了。
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一定非得是他影响她吧？或者她去影响他？
有点异想天开。
非常想促成双方的合作，但要把自己自由的生活搭进去，总觉得有点不划算。
然而，韦志杰那边的条件，父亲表面上比较赞成，可陈晓菲极力反对，父亲目前也处在矛盾的档口。
唉，好难啊。
突然，她转念一想，苏一鸣今天和她说这事的时间地点都不够正式，也许只是玩笑话？
算了算了，不想了。关芮打定主意，如果苏一鸣不再和她提起此事，她就当没这回事。
然而她想错了。当车子停在她家小区门口时，她下车的时候，苏一鸣居然也下了车。他不是来和她说再见的，而是再次提醒她：“关芮，我今天的提议，你认真考虑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我……我不合适。项目的事，我还是可以作为编外人员继续充当协调员的。”关芮还是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
“关芮，一个人单打独斗其实挺难的。成功的时候，没有人和你分享喜悦；失意的时候，也没人和你分担忧愁。如果你到浩鸣工作，你就成为了集体的一份子，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生活也会更多元更丰富。年轻人应该过群居生活，考虑一下吧！”苏一鸣这次劝她的立场很独特，关芮只好礼貌性地回答：“行，我考虑考虑。”
关芮回到家，默默地窝在沙发上思考。苏一鸣下车后和她讲的那几句话对她的影响非常大。简直直击她的灵魂。他说的没错，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容易，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是独自一个人品尝。
关芮知道，她将迎来人生的一个大考验。去还是不去？
如果理性思考下不了决心，那就交给命运，通过抓阄来决定也不失为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
关键的时刻，她决定听听父亲的意见。
如果父亲并不准备与浩鸣合作，她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她想着明天上午给父亲打电话，然而此时，父亲却主动打了过来。
“爸，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来了？”
“知道你是夜猫子，你应该还没休息吧？”
“还没呢，还有工作没完成。”
“今天，你们走后，我遇到了产业办新来的负责人莫海峰莫主任，我们一直聊到现在。”父亲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哦？都聊什么了？”
“还不是厂里的事。这个莫主任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上来的。他的眼光很超前，年轻人，在乡下锻炼了两年，实在，有冲劲，很不错。”
“爸，你难得这么夸人啊。”
“确实是。我这是第二次见他。上次只是工作上的事匆匆见面，今天还真的聊了几个小时。他还喝了点我自己泡的药酒。”
“没醉吧？”关芮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有。尽兴而已。他也谈到了产业办未来的一些规划，你还别说，居然和浩鸣的想法有非常多的契合点。”
“是嘛？”
“我就委婉地把浩鸣和蔚蓝的方案和他交流了一下，他极力支持浩鸣的方案。他说目前当地就是没有像样的龙头企业，他就想找企业树标杆起到带头作用，发展产业，形成规模经济，乡村振兴，带领更多的人致富。”关守诚越说越兴奋。
关芮笑着问道：“他这是为了谋政绩吧？”
“既是政绩，也是为老百姓办实事啊。这不挺好吗？”
“是的，确实，境界很高。”
“所以啊，我翻来覆去地想，也许，我和苏一鸣合作才是正确的选择。”关守诚说这话的时候，多少透着点遗憾。
“爸，后面有没有但是？”关芮没想到父亲已经做出了初步的决定。但她不知道背后是否还会带一些需要协调的条件。
“没有什么但是。苏一鸣别看年纪轻轻，但思路清晰，也很强势，如果要和他达成合作，我就得做出大的让步。”
“您同意让步吗？”关芮听得出父亲言语间的失落、不甘、无奈。
“我和你妈也商量了一下，她说她就希望我退二线。”
“我也觉得挺好。爸，您这个年纪了，当当顾问，把把关，陪我妈到处走走，把身体调养一下，不要太好啊。这几年绷得太紧了，我真的怕您身体吃不消。”果然，母亲的选择很理性。
“行吧。晓菲也赞成和浩鸣合作，你们都统一口径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合作一直是你在当中间人，那你和那边说一声，就说我同意合作，股份方面也不再坚持，看下一步怎么推进吧。”
“真的？”
“就这样吧。与其这个厂关门，还不如让他们折腾折腾，年轻人，有闯劲，也许真比我管理有前途。”关守诚大彻大悟。
“行，我和他们联系。按照他们的想法，应该下一步就是双方签一个意向书，然后专业的财务人员到厂里评估审计，最后敲定价格，正式签约。这个流程，您没问题吧？”
“这些都是标准流程，我没意见。但我还是有个条件，要写在合同里，你先和他们说好，如果不答应，我还是不会同意签约的。”关守诚最终还是留了一个“但是”。
“爸，您有个什么条件？”
“关于非遗传习所和当地黄精种植合作的事，不管谁来当这个厂长，都必须继续下去。”
“行，我和他们说。”
“好，没事了。芮芮，你也早点休息，别老是熬夜。”
“爸，我还有个事想听听您的意见。”既然父亲同意和浩鸣合作，那么，她是否到浩鸣任职就很现实了。
“什么事？”
“浩鸣那边说，如果和您合作，希望我到浩鸣工作，当苏总的助理，专门负责欣康项目的推进工作，您觉得，要不要答应？”关芮想听听父亲的意见。
“你是个设计师，当助理合适吗？”关守诚颇为意外。
“他说助理的主要工作是推进合作项目，认为我当两边的衔接人比较合适。另外兼他们公司的品宣总监，我的专长也不会浪费。”
“你自己觉得呢？”
“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开工作室比较自由，其他方面，他们给的条件倒还是挺不错。”
关守诚沉默了三秒，对关芮说：“你来负责这个项目的推进工作确实是最佳人选。至于自由，我认为你找个公司上班挺好。一个人开工作室，说是自由，其实也挺孤寂，到公司上班，可以认识更多的年轻人，比一个人宅在家更让我和你妈放心。人还是要多和人交往，过群居生活，老是独来独往，容易出问题。”
关芮没想到父亲会力挺她到外面上班，理由居然和苏一鸣的说法大差不差。
她所认为的自由，在父亲眼里，倒成了缺点和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