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橛子的说法那就是，他有事，也不是去小荒村，而是去集市里。
他这种人，不大可能去那种地方。
越是荒芜的村子，其实就越危险，这一点，但凡是个人都知道。
就刚好遇到了一个跑出来卖女儿的。
“你是不知道，那姑娘瘦的，啧。”老橛子轻啧一声；“看着都造孽。我当时也是心一软，就买了。不过后来我一琢磨，我一老头了，买这么一姑娘，算是怎么一回事啊。琢磨来琢磨去，就想起了吴老二。”
说到这儿，老橛子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吴老二你认得吧？”
“认得。”
“我不想让那姑娘跟他的，谁家好人能跟那样子的人家啊。”
听到老橛子这么说，刘老四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他偷奸耍滑，但他也看不起吴老二。
“但是没法子，那姑娘，太瘦了，无父无母，还没个陪嫁，这十里八乡的，好小伙看不上。就剩那么一个吴老二了。”
刘老四张了张嘴，想说还有一个我，但终究说不出来，毕竟，吴老二，那就是老橛子村子里的，按照老橛子的说法，他就是一时心善，放村子里，自己偶尔也能看着，总不能丢到别的村子里吧，那就太离谱了。而且，其他村子的人也不大会去打听刘老四这么一个人。
“我就想着，放这儿，我自己也能看看，现在这姑娘，倒也好了一些，走，我带你去瞧瞧，省得你说我在卖人，那种缺德事儿，我老橛子不会去干的，我老橛子的名声，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
刘老四没有拒绝，主要是他想去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样。
跟着老橛子一路走，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多到了上工的时候，路上也没多少人，吴老二家里就剩下一个买来的女人。
老橛子并没有过去，而是带着刘老四远远地看了一眼。
刘老四看到了，那个女人长得并不好看，瘦瘦小小像是个孩童，这时候，正在打扫着庭院呢，该说不说，吴老二这个人偷奸耍滑，但他有来钱的路子，自己的屋子倒是收拾得干净利索，院子里还种了点蔬菜。女人的手很快，干活也勤快。
看得刘老四一脸的羡慕，他也想这样。
男耕女织，自古以来，都是国人对于家庭最大的渴望。
“喏，谈不上好看，但是踏实。”老橛子用下巴指了指那女娃，给自己点上了烟，他抽的，是香烟，还是中华牌的，这种烟，刘老四没见过，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老橛子的身家，是抽得起烟的，也弄得来票。
“踏实好，踏实好啊……”
说实话，那女娃，并不好看，瘦骨嶙峋的，饿脱相了，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明亮好看。
“不过，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动都难得动一下，若不是我带她回来，估摸着过几天就死了，我也是看她这副模样，才动了心思。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就往回走。
刘老四又看了好几眼，依依不舍的，跟着老橛子回了屋子。
“人，你也看过了，吴老二的媳妇，我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条命，卖人这种绝种的事情我不会去干，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不是，这不是救命吗。老橛子，您神通广大的，帮帮忙吧，行行好，成吗？”刘老四急了，声音都带着哀求的意味。
“不成。”
刘老四懵了，想到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家，想到了自己那个不祥的诅咒，心像是死灰一般。他看向了自己那锈迹斑斑的铁盒，自己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九块六毛二，原本他想拿出他全部的身家买个媳妇，可，老橛子真的缺这些吗？他不缺。
如果老橛子本就是做这生意了，那刘老四觉得自己还有得谈，大不了自己再欠一点，努努力，这几年老天爷肯赏饭吃，也就几年，就能起来。可现在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不成吗？”
“为什么？”老橛子的话，让刘老四觉得自己还有些希望。
“因为我怕。”
“怕？”
“如果我给你弄来了，你去告发我，我怎么办。”
刘老四张了张嘴，刚想发誓赌咒，却被老橛子拒绝了。
“你不用发誓赌咒，都什么时代了，这一套没用，如果我给你弄来了，你回头把我告了，我咋办，我不缺你这点钱，救下那女人，也不过是一时心善。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把那女人卖给吴老二吗？”
刘老四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手里有他的把柄，那个把柄，我说出去，他就得完蛋，而且，我并没有收他的钱。所以，我把那女人交给他了。”
“可是您图什么啊。”刘老四不明白。
“图个心安。”老橛子“吧嗒”了一口：“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个事儿，自古以来，买卖这种事情，就一直有人做，为啥子我就做不得了？上头说不能做，我就不能做了，但毕竟我做了不能做的事儿，我想做做善事，让自己心安你可以理解吧。”
说到这儿，老橛子冷笑了一声：“吴老二他能挣几个钱，他挣的钱，都是从我这儿漏出去的。我在乎他那点，我就是想给那女娃一个家罢了，苦是苦了点，至少活下去了。我能抓得住吴老二，但我抓不住你。你别说什么发誓赌咒的了，万一哪天你想不开把我点了，你们夫妻两一条心，我找谁说理去？”
“我……我……”刘老四“我”了两句，实在说不出别的话。
这问题的根源不在于他怎么发誓赌咒，而在于他怎么让老橛子信任。
老橛子见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暗笑一声：“所以啊，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儿啊，干不得，把老头子我的命交到你手上，将来，你不得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啊？不合算，不合算呐。”
“别啊……别啊，您看这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成吗？”刘老四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