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还有可能是黑中有白，白中带黑，一如那太极阴阳图一般。
倦天涯第一次明白了“负阴抱阳”的含义。
人性的复杂，不是非黑即白。
妖亦是如此。
“咔嚓……”
一声清脆而又微弱的声响，只有倦天涯听得到。
他知道，身上的那块菩提子已然开裂。
果不其然，那菩提子散发幽幽的黄光，流入了他的身体，然后在他那个干瘪的气海中沉淀。
“开识境巅峰，只要一步就可迈入不惑境！！！”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兴许是看到小翠与龙无渊的一幕，觉得有些悲凉罢了。
不过更令倦天涯讶然的是，他体内金色的佛光，仿佛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然后缓缓在最中央的位置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等边六边形状的小块，平整无比，呈土黄之色，略带一点金色。
小块的顶部，有一层向外延伸的构造，略微斜向上翘起。
这形状他很是熟悉，想了许久方才暗道一句：“竟是塔！！！”
这构造，明显就是塔的形状。
不过目前看来，仅有一层而已。
佛迦创立佛教之后，设立浮屠，用以存放舍利、佛骨、佛经之用。
浮屠就是现在所谓的“塔”，原本在九州，并无“塔”这个字，而是是后人创造出来的。
在佛教之中，七层塔就是最高等级的佛塔。
在佛教之中，又分为自度与他度。
所谓自度，就是平常所说的“六度”，即为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以及智慧。
所谓的“度”，就是脱离生死轮回，达到彼岸的涅盘。
六度，就是所谓的六种到达彼岸涅盘的六种方式。
六度之中，以“布施”为首。
佛家讲究因果循环，而“业力”即是不可抗拒的善恶报应之力。
倦天涯在浮州初破“相”这一关，是谓六度之中的“精进”。
在沆州时，倦天涯又帮助陈诗雅，灭了紫微阁的方书豪，是谓六度之中的“布施”。
如今在这越州城，又看到这鬿妖性格复杂的一面，更是开了“智”，是谓六度之中的“智慧”。
在三者所造的“业”因之下，造就了如今结成浮屠这一“果”。
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如今这浮屠只有一层，是不是修到了第七层，就可以成就不灭金身？”
倦天涯心脏“砰砰”直跳，都快跳出来了。
“不好，快拦住他。他才是越州城最大的罪人。”
躺在地上的龙无渊，用尽残存的力气，大声喊道。
倦天涯思绪，被这么一喊拉回了现实。
抬头向西边望去，却见魏央带着受伤的躯体，正朝着北边的魏家庄飞去。
方才龙无渊的话，很是让他震惊。
他一开始就怀疑魏央已经和鬿妖联手了，毕竟第一次五大家开了集议。
那次集议破天荒改了旧制，同意将谋害越州城百姓的凶手绳之以法的人，继任越州城的下一任掌事。
结果鬿妖当天晚上就出来作乱了，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不过这一猜测，随后又被他和龙无艳否决掉了。
因为这样实在是过于明显了，不符合魏央老谋深算的作风。
其后在罗皇嶂之中，他又看到了魏央亲手杀了那只雄性的鬿妖，就更没有理由怀疑魏央与鬿妖联手了。
不过兵家讲究“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或许越是简单明了的计谋越容易得逞呢。
倦天涯如是想着，却见一个倩影已然拦住了魏央的去路。
“魏掌事，何必走得如此着急呢？”龙无艳冷冷道，一只手将魏央摁住了。
正要往北边而去的魏央一滞，波澜不惊道：“老夫受了伤，自然要回去疗伤。”
“你难道不想看看，谁是真正的鬿妖吗？”龙无艳饶有兴致的望向魏央。
她和倦天涯一样，也是一开始怀疑魏央的，不过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方才龙无渊的话提醒了她，让她疑心再起。
她又开始怀疑魏央有猫腻了。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准，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了。
“老夫受伤了，就不去掺和了。”魏央淡淡道，嘴角勾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能叫掺和呢？
谁将越州城的凶手绳之以法，谁就是下一任的掌事。
这不正是你提出来的吗？
下一任的掌事，还需要你来宣布呢。”
龙无艳不顾魏央的反对，强行将其带回了龙家庄。
魏央受了伤，此时哪里是龙无艳的对手，只能“束手就擒”，任其摆布。
陈崇明和张坤脑袋“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这眼前的一切信息，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脑容量。
先是龙腾妖化，接着是魏央错手杀了龙腾。
然后是龙无艳和魏央大打出手，接着是龙无渊半路杀出，偷袭了魏央。
接着半路又杀出一名龙家庄新招的护卫，那人又偷袭了龙无渊。
最后，受伤在地的龙无渊，又说魏央才是越州城最大的罪人。
这都哪样跟哪样啊，都要成乱麻了。
张坤和陈崇明感觉脑瓜子都要炸了，现在的局势都快要乱成了一锅粥。
龙无渊虽是陈崇明的女婿，可他哪里会关心龙无渊的死活。
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做越州城这一任的掌事。
龙家庄之外看热闹的群众，更是不明所以。
不过他们先是看到龙无艳和魏央的大战，
接着又看到龙无渊偷袭魏央，
最后又看到龙家一名护卫偷袭龙无渊，
最后的最后，又听到受伤的龙无渊污蔑魏央看，说他才是越州城最大的罪人。
这群吃瓜群众，除了“芜湖”、“大呼过瘾”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比他们在话本里看得还要精彩。
也就在这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躺在地上的龙无渊，脸上渐渐浮现了皱纹，仿佛苍老了许多。
“龙公子，你怎么了。”
匍匐在龙无渊的小翠，一脸讶然。
“小翠，你走吧，别管我了，我不行了。”龙无渊喃喃道，血流如注。
“不，我不走，我要跟公子一起。”小翠啜泣道。
而龙无渊却是晲向了倦天涯，咧嘴一笑，露出黄黄的牙齿，露出乞求般的眼神。
“你能帮我送走这女人吗？”
倦天涯不语，径自将小翠拎起，放到了龙家庄之外，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任由其在门外，呼天抢地。
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什么，只是布施而已。
这是理。
并且，自己方才破境，也得益于他。
这里情。
于情于理，倦天涯帮助他，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