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瓷器破碎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
阿梨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大约又是周小侯爷在闹脾气了。”
“怎么回事?”
想起白日见周祈安时,他微微隆起的小腹,骆星感到颇为奇怪。
“周小侯爷是与陛下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陛下也自幼便喜欢周小侯爷,只是周小侯爷却偏偏对陛下的姐姐长宁殿下情有独钟,陛下气不过,即位以后,便······”
说到这儿,阿梨脸上还有些难为情,“便,强娶了小侯爷,还····还灌他饮下了生子药,现下已经有,三个月了。”
生····生子药?
听到这三个字,骆星嘴角微微抽了抽。
还真是她想得那样。
怪不得,白日他看她是那样的眼神,怪不得,现在要摔东西发脾气。
原来是他···怀孕了?
骆星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脚,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行至周祈安殿前,微微踌躇后,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去后,殿里狼藉一片,宫人都被赶了出去,只有一袭墨黑锦衣的周祈安立于殿内,茫茫然望着窗外的弦月出神。
“既然这样痛苦,那就打掉吧。”
骆星对他说。
听到她的声音,周祈安回过神来,转头看她,眸光微亮,但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后,目光又变得黯淡下来。
“阿梨。”
没看出周祈安的异样,骆星唤过阿梨,吩咐她,“去拿堕胎药来。”
阿梨抬眼看她,小心翼翼道,“陛下说的,可是落子药?”
“管他什么药,能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拿掉就行。”骆星颇为不耐烦。
“是。”
阿梨没敢再说什么,转身便去取药了。
阿梨走后,殿内便只剩下了她与周祈安两个人。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他与她之间,气氛莫名变得颇为紧张尴尬起来。
“莫名,其妙?”
周祈安忽而轻声开口,一字一顿道,“什么叫,莫名其妙?”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能隐隐感觉到他的怒气,骆星向他走近一些,抬手,拉住他的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只是不想让你这样难受,周祈安。”
听到她的话,他甩开她的手,看起来似乎更加生气。“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让我有了孩子,又莫名其妙让我打掉,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
周祈安气得转过身去,不想看她。
看着他负气的背影,骆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欲说什么,阿梨却正好端着落子药走了进来,“陛下,药拿来了。”
“这么快?”
看看周祈安,又看看那碗药,骆星顿时进退两难。
而周祈安则是更加生气,随手又摔了一个插花瓷瓶。
“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大怒。
阿梨看了一眼骆星,骆星无奈,朝她摆摆手,她慌忙退出殿外。
这后宫男人多了也挺麻烦,哄完这个哄那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骆星感到颇为头疼。
“别生气了,小心动了胎气。”
但能怎么办呢?还是得哄,骆星上前,拉着怒气未消的周祈安坐下,“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你难受,想帮帮你罢了,你别生气啊。”
周祈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她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你这么生气,不会是因为,你想要这个孩子吧。”
大约是被说中了心思,周祈安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那又如何。”
他恼羞成怒,像个小媳妇一样侧过身去不看她,“这是我的孩子,长在我的身上,我想要就要,碍你什么事。”
闻言,骆星忍不住笑了笑,但忽而又想起他与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忽然像被一根刺扎了一下,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垂眸,目光落到他的小腹上,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个微微隆起的地方。
“这也是我的孩子啊······”
骆星轻叹一声,“其实我也很好奇,我的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微愣,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来,和她一样,看着自己的肚子。
“你说,她会不会和我一样,这么···”
骆星试图从脑海里找出一个关于自己的形容词,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荒唐”二字。
是了。
她不算个好人,也坏得不是太彻底,倒是十分得···荒唐。
性格荒唐,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做得事更荒唐,强取豪夺,调戏良家妇男,还让人怀了孕。
也只有这两个字,才最适合她了。
她苦笑。
周祈安抬眼,看向她,默然良久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那我们等她生下来,看她是不是,和你一样荒唐,好不好?”
四目相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近乎卑微的期冀。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是想让他高兴,或许是她也很好奇这个孩子的样子,最后,骆星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一夜,短暂也漫长。
抵挡住了美色,但没有抵挡住身体的困意,喝过皇后送来的安神药后,骆星宿在周祈安的宫殿里,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醒来时,已经临近黄昏。
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周祈安不在,阿梨也不在,只有一只彩蝶,嗅着花香,翩跹飞至殿内,在她周身旋绕,又渐渐飞走。
骆星起床,追着蝴蝶,一路行至繁花最盛的御花园。
夕阳西垂,给整个御花园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红色。
在这里,她看到许多熟悉的人。
承乾与顾长宁相携,于落英缤纷的石板路上慢慢前行,有说有笑。
身后,明启唤了声兄长和阿嫂,笑着跟上去。
沈怀瑾坐在杏花树下望着远方的鸿雁发呆,树上落花打着旋落下,落在他的肩头,落在铺着花斑石的小径上。
金漠仪态懒散地靠在汉白玉栏杆旁投喂池中的红鲤,不知想到什么,偶尔发出轻笑。
玄清坐在亭中,品茗读书,这次书倒是没有拿倒,不过对面有人偷他茶喝,周祈安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小腹忽然看起来平坦了很多。
礼炎与南荣景则凑在一起对坐下棋,礼炎耍赖悔棋,南荣景无奈摇头。
檐角的铜铃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越的脆响,御花园的美景笼罩在柔和的暮色之中,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骆星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恍若置身梦境。
“长乐?”
忽而,顾长宁似乎看见了她,温柔地笑着,向她招手,“过来。”
一瞬间,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
骆星忍不住抬脚,想要走过去。
“不要过去,他们已经死了。”
只是身后,忽而传来这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