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上道观层层叠叠。
两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穿着一身道袍飘飘荡荡从外面飘进了道观之中。
一老道闭目打坐蒲团之上。
两个汉子先躬身下拜，恭敬一礼。
这才从袖中取出山下传来的情报。
“师父，事情调查清楚了。”
“你们说吧，我就不看了。”
两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答应了一声便娓娓道来。
“白蛟帮帮主、万里独行田伯光、平谷一点红三人确实都是华山令狐冲杀的，并无他人援手。”
“刘正风和莫大先生虽然先与平谷一点红交过手，但也未能真的伤到平谷一点红，确实可以算作令狐冲一己之力将平谷一点红斩杀的。”
那老道长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两个眼珠湛然有神活力四射丝毫不像他外表这样苍老。
老道长微微吸了口气，赞叹一句。
“这位华山派的少侠武艺高强，令人佩服，老道年轻之时恐怕也不如的多，以后江湖上又要多一个剑仙了。”
老道长对着令狐冲评价甚高，两个汉子却略不服气。
“这令狐少侠功夫确实不错，这也未必就值得师父这样评价，那平谷一点红虽然厉害，但在我们两仪剑法面前恐怕还不够看。”
老道长看着这两个汉子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也不害臊，令狐冲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你们两个都和人家师父一般大了，岳掌门能培养出来这样的弟子也令人敬佩。”
两个汉子却不理解。
“根据咱们打探到的消息，令狐冲打败那平谷一点红凭的是剑法，而不是内功。令狐冲的内功虽然不错，但他年纪轻，放在江湖上也只能算是平平，可他不是气宗的吗？没听说岳不群的剑法有这么高啊？”
那老道长这才将眉头微皱。
“就是如此才令人佩服呀……”
“这令狐冲应该是得了风清扬的传承……”
“风清扬！”
两个汉子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十多年前剑气之争的时候，气宗的人都不得不用计先把风清扬骗走。
那个时候的风清扬已经声震江湖隐隐有着剑法天下第一的气魄。
他们两个那时候还只是武当普通的弟子呢，自然也听过风清扬的威名。
“如此说来，令狐冲这般厉害，倒也不算是岳不群的本事。”
这两个人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风清扬那是妖孽，自然不能放在一起比。
他们应该还是比岳不群强的。
“唉……你们这却是有所不知了。”
“往常只以为岳掌门外貌谦和，度量却嫌不广，如今再看却好像小瞧了人家。”
“那来迎接令狐冲的可查明是什么人？”
“回师父的话，查清楚了。为首的叫做封不平华山剑宗的人现在重归华山了。”
老道长皱着眉头。
“真是小瞧了岳不群啊，他既能容忍他的开山大弟子学了风清扬的剑法，又真的把剑宗的人收入麾下，如此胸襟不比左冷禅差呀，真是走了眼了，以前只把左冷禅当成个威胁……”
“师父，岳不群这里也有了最新的消息。”
“说。”
“前些时日，宁女侠杀了青海一枭，回华山的时候，被15个江湖好手并着白板煞星围杀，岳不群赶来接应夫妻联手杀了十五个，只跑了一个白板煞星。”
“岳不群的实力也被咱们小瞧了。”
老道长评价了一句。
那两个汉子继续说道。
“虽然当时定逸师太也是与他们一起的，但定逸师太并没有出手，定逸师太是这样向外面宣称的。”
老道长点了点头。
“定逸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她嫉恶如仇，为人刚正是不会说假话的，看来岳不群是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按耐不住了吧。”
“让咱们看走眼了这么多地方，足可见他城府之深，也不知他野心究竟如何，是不是又是一个左冷禅……”
老道长有些忧心忡忡。
“师父，这还用说吗？若是心里没鬼，哪用的这样遮遮掩掩，岳不群分明也是个野心之辈。”
老道长道：“如今可真是麻烦了，岳不群隐藏了实力，也不知道他本事到底如何，五岳剑派中他以前数第二，现在最起码应该不弱于左冷禅了。”
“华山派又添了三个剑宗高手……”
“师父，这算什么高手？咱们山里不随便拉出来几十个来，也莫要太担心了。”
这两个汉子仍然有些看不起华山派。
老道长倒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本事倒不是威胁，只是岳不群容得下他们却令人心惊。更令人担忧的便是令狐冲和风清扬了，也不知他们关系到底如何，风清扬是否也已经重归了华山？”
“若风清扬重归了华山，那对咱们确实是个威胁，普通的高手，咱们山里虽然多，但像风清扬这样的还是难找。”
这两个汉子虽然瞧不起华山，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也是最令冲虚老道头疼的一点。
寻常的高手冲虚是不放在眼里的。
就连嵩山派都有13太保，暗地里还养着那么多的左道旁门。
他们武当派家大业大，暗中隐藏着的一流高手不知道有多少。
但受制于个人之天赋，普通的高手可以凭借着门派的底蕴培养出来，真正的顶尖高手就要拼天赋了。
所以武当派顶尖高手还是稀缺的。
冲虚算是一个。
但冲虚并没有信心对付风清扬。
几十年前的华山派真的可以说是天地气运所忠之所，风清扬这样的奇葩也降到了华山。
冲虚的太极剑谁也不怕，就怕独孤九剑。
当然他的太极剑练到了真正的精深境界也未必会怕独孤九剑，但他练不出来呀……
不是人人都是张三丰……
时到今日他们武当派一些洒脱的人还会拿着当年的事情来调笑。
当年的武当派也是盛极一时，张三丰祖师威震江湖难逢敌手，武当七侠赫赫有名在江湖上也声望极高。
但也不少人调侃当年的武当派是张三丰祖师和他的七个破绽。
如今的冲虚自认为也只能勉强和那七个破绽祖师比一比，可没有信心比拟三丰祖师。
“也不知道岳不群此人到底有没有野心，野心到底有多大啊……”
如果岳不群的野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就算他的武功高，冲虚也可以忍一忍的。
这也是他们武当大派的底气。
华山派虽然也曾盛极一时，但毕竟底蕴不足，容易受人算计，容易被人抓到尾巴。
他们武当派也经过起起伏伏，少林寺也经过起起伏伏，但无论怎样起伏总还是能重新回到武林泰斗的地位。
只要岳不群不太过分，最起码别像左冷禅和任我行那样那么过分，少林寺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忍，但他们武当派是可以忍一忍的。
“师父，那左冷禅也是好手段，在外面兴风作浪却并不亲自下场，咱们也可以效仿嘛。”
“是啊，师父，既然现在心里没有底，不如暗中出手，先试探试探，看清了他们的底细再动手。”
话是这样讲。
名门大派一般也都是这样操作的。
但冲虚总在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现在实在拿不准这个岳不群。
就像现在五岳剑派也拿不出来真凭实据指责左冷禅想要一统五岳。暗中出手挑拨离间阴谋夺位。
但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尤其是岳不群已经认定了左冷禅是敌人。
他们武当派自然也可以暗中出手，人家华山派也不是开大理寺的。
做事情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心里认定了是你武当与他们为难，将来明争暗斗又怎么办？
有没有必要争这个一时之气？
冲虚道长还是将那些情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背后香炉中插着的长长的香烟也被那小道童接连换了好几茬。
终于在烟熏火燎的房间之中冲虚做出了决定。
“不急不急，动静相宜，一动不如一静，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不动为妙。”
“不动？”
两个弟子有些不理解。
冲虚却已经想通了。
笑了笑。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有区别，但天下第二和天下第三，天下第三和天下第四的区别就没那么大了。”
“现在应该着急的不是咱们，是少林寺。等着看看方正那个大和尚打算怎么办吧。”
两个弟子沉吟着没有说出话来。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和方证大师不是好友吗？而且不仅是友人还是盟友啊？
这个时候冷眼旁观真的好吗？
他们两个的心思仿佛被冲虚看出来了。
冲虚轻描淡写的笑一笑。
“好友归好友，但我是武当掌门，他是少林方丈。”
“盟友归盟友，但以前对付的是日月神教警惕的是任我行和左冷禅。”
“这两个人以往的表现威胁总是大过岳不群的，但现在摸不清岳不群的底细，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为敌呢？”
冲虚想着少林寺的反应，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急的是少林寺，说不定这一次还能敲一敲方证这大和尚的竹杠呢。”
……
嵩山少林寺。
大雄宝殿之中同样是烟雾缭绕。
四周早已被清空，普通的小沙弥也不能靠近。
一群和尚掂着齐眉棍在外面把着门。
大殿之内上手坐着一红衣方丈，下面也是一群老和尚。
一群和尚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也都是愁眉不展。
“阿弥陀佛……，防住了豺狼，似乎有暗中隐藏着猛虎啊。”
“方丈师兄，这件事儿还是得你拿个主意。”
“是啊，方丈师兄，没想到岳不群居然有这般本事。”
一群老和尚再也不淡定了。
坐在蒲团之上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七情六欲萦绕心头，外面带来的冲击实在令他们难以安定。
本来一个个稳坐钓鱼台，坐在这少室山中，看着那嵩山派上蹿下跳。
除了一个左冷禅让他们忌惮，五岳剑派其他人等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却突然又跳出来一个岳不群。
按照宁中则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他们以为的岳不群过去的实力是一样的。
那么宁中则就已经和他们其中一半的人实力相当了。
岳不群的实力又胜过宁中则，如今看来恐怕不比左冷禅差。
那么他们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岳不群就又突然都跳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心态难免有些失衡。
这样的岳不群恐怕只有方丈师兄能够对付了。
要是这样看的话，五岳剑派突然多了这两尊高手，他们这些人过去的瞧不起，这个时候反而就有些打脸了。
面对众人的乱糟糟，方丈到底还是方丈，方正大师还是有着几分静气的。
“咚！”
手里拿着小棒槌在木鱼上轻轻一敲，清脆的响声瞬间将众人的七嘴八舌全都盖过。
等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方正大师才缓缓开口。
“慌什么？岳不群再厉害又能如何？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依我看反倒是更有利了。”
底下的大和尚你看我我看你，看不透其中之奥秘。
“师兄，这是从何说起？利从何来？”
方正大师道：“以前咱们要五月剑派对付任我行，是因为任我行野心勃勃，一旦让他得了势，他便要一统江湖，要坐那万人之上。”
“到那时候咱们少林寺自然也难免成为他的敌人。”
“可没想到任我行销声匿迹之后，扶持起来的左冷禅如今没了制衡，他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其实没什么想不到的。
所有人在一开始都知道左冷禅野心不小，而且是个人才。
否则也不能指望他去对付任我行。
“尤其是这左冷禅与咱们同处于嵩山之上，咱们出家人青灯古佛，倒也没什么争斗的欲望，但左冷禅是个俗家人，一山难容二虎，他的眼里却容不下咱们少林。”
“不得已和武当联手，平衡着这天下局势，只求江湖太平，天下安定。”
“如今岳不群突然起势确实令人吃惊，但目前为止尚未看到岳不群野心所在，无非都是为了应付左冷禅的威胁才隐忍至今。”
“你们所担忧的无非是五岳剑派联手对付咱们，可现在左冷禅暗中对付着其他剑派，岳不群也在提防着左冷禅的暗害。”
“他们自己尚且在勾心斗角，又哪里是那么能轻易的联合起来的？”
方正大师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那句话。
“这中间矛盾重重，纵然他们想放下，想联合，也只需要咱们略施小计便可让他成不了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方正大师这样一说，底下的大和尚大多安定了一些。
可还是有个大和尚沉吟了一会儿，继续发问。
“师兄，咱们不能大意呀，这岳不群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还不好说，单说是风清扬就不是好对付的。”
这人一开口，旁边几个暂时沉寂下来的和尚也一起开了口。
“不错，不错，师兄，咱们不能大意呀。”
“咱们少林寺虽然高手众多，但从下一代弟子看，却没有一个有希望将来胜过风清扬的。”
“而这令狐冲比当年的风清扬成名更早，武功更高，天赋更强，又不拘泥于剑宗气宗之别双管齐下。”
“只怕十年之后又是一个风清扬，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治得住他？”
一说到这里刚刚安定下来的大和尚们又开始忧心忡忡了。
“此子不除，将来必生大患！依我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的好！”
放任令狐冲不管，只怕十年之后便已经能威震江湖难逢敌手了。
那个时候的令狐冲才不过30出头，少数还能镇压江湖50年。
这些大和尚可没有比令狐冲能活的，自然不想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中。
方正听到了令狐冲的事，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于岳不群十分的羡慕。
“真是我们过去小瞧了人啊……”
方正感慨道。
“依照岳不群以前我们认为的性格，他和令狐冲间早晚不合，咱们也只需在其中略施小计，故意的抬高令狐冲贬低岳不群，便可以让岳不群恼羞成怒将令狐冲逐出师门。”
“咱们那时再将这小子收入麾下，可保少林三到四十年平安。”
“我现在在看岳不群连剑宗都容得下，分明是个胸襟宽广，气量颇大的英雄人物，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令狐冲呢？”
“这个令狐冲倒真是难办……”
众人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办法。
干掉令狐冲当然是最干脆的选择。
但混江湖也是要讲规矩的，不能干这么糙。
若是玩手段输了，各自甘拜下风。
若是针对下一代弟子不停的进行暗杀，这是江湖上哪一个门派都无法忍受的。
那个时候若是风清扬和岳不群发了疯，鱼死网破，盯着他们少林寺的人暗杀，他们少林寺自然也是扛不住的。
少林寺易筋经虽然厉害，但也非常的难练。
方正大师也是难得的武学奇才，虽然将易筋经练成了，但也没有练到非常高深的境界。
自然也没有自信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风清扬和岳不群。
既然没有绝对的实力，那就还得讲一些体面。
“令狐冲现在还没成气候，他的事情压后再议……”
“世事无常，真等他走到天下第一，少说还要十年，十年之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都连连点头。
那日月魔教内部不就正是如此吗？
当年任我行和东方不败感情如何？当年东方不败和童百熊感情如何？
现在又怎么样了？
如果岳不群真有野心，天下第一又是令狐冲，他们之间将来会不会有冲突呢？
无论怎么说，现在还对付不了，但将来还有对付的希望。
“当务之急是左冷禅和岳不群之间的争斗，岳不群和宁中则实力大进，又有了风清阳相助，左冷禅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势力，现在看来却有些不堪一击了。”
新的问题被提了出来。
“左冷禅年纪不小了，虽然有才情，但内功还是质量差了些，但他的后劲儿恐怕不如岳不群，要想让他们两虎相争，还得帮一把左冷禅。”
“帮？怎么帮？咱们又没有什么大还丹，小还丹，能凭空帮他长个一二十年的内力，他都60多了，还能怎么帮他？”
方正大师低垂眉目，拨动着佛珠，在心里细细思索。
“也不是不能帮。”
众人一阵错愕。
“师兄，怎么帮？”
大伙儿又都眼神热切。
若真有帮六十多岁走到尽头的左冷禅提升实力的办法，那这办法岂不是对在座的各位也都有用？
这样的好事，与其帮左冷禅，不如帮他们自己。
“你们难道忘记了当年的红叶禅师了吗？”
一群大和尚刚才热切的表情瞬间换成了一脸便秘。
他们虽然都是和尚不讲究情欲，但要他们做出这样的决断也实在困难。
“选择的权利交到你们手里，你们谁若愿意，无非是多抄一遍秘籍而已。”
方正随便安排了一句也没有再理会他们。
继续的做着安排。
“这件事咱们要做，但却不能陷身于局中。”
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林震南的生意越做越大了，那不是正想把生意做到四川去吗？让咱们的山下的弟子帮帮他。”
“是，师兄。”
一个和尚在旁边领了命令。
他们少林寺俗家弟子众多，势力遍布天下，暗中帮一把林震南，举手之劳，而且也不会引人注目。
要开镖局最重要的是威风。
要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天天打生打死，做生意哪能还有的赚。
说到了帮他们一把，又说到了四川，方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要将过去林远图威震黑白两道的事迹大加宣扬。
尤其是要重点宣扬一下当年不可一世的长青子。
青城派会做出他们应该有的反应的。
“在写一封书信，看一看那个老牛鼻子的反应，唉……骑虎难下，这一次恐怕要让那老牛鼻子得意得意了。”
少林寺骑的虎既有正道第一魁首的位置，也有扶持嵩山派的决定。
毕竟当初嵩山派也遭逢大乱，处在少林寺眼皮子底下，什么秘密都尽收眼底，自然觉得好控制。
少林寺说是不想陷入局中，但其实已经脱身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