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方盈野最终还是妥协，黑袍上沾染了雨丝微微浸湿，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精瘦健硕的腰部线条，他目光暗沉看着沈醉离开的背影。
夜晚，沈醉灯光熄灭，方盈野站在窗边，手中折好的蓝雀扑腾着钻入室内。
沉睡之中的人并未发现蓝雀将泛黄的古籍翻了出来。
方盈野坐在院内黑暗的亭中，夜晚失去阳光后，迩城变得有些清冷，月光如银，同霜染一般落在黑袍上，隐没在院内，丝毫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古籍上的字字句句通过蓝雀的眼睛被少年得知。
猛然睁开眼，方盈野眼里满是惊慌与阴郁，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抹凄惶感，像是被丢下了一块大石头，砸的他胸腔疼痛难耐。
蓝雀忽而扑哧一声，在空中抖了两抖翅膀，变回了没有生命的折纸，掉落在地上。
方盈野一把推开门，迈过高高的门槛，沈醉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身戾气的少年。
\"怎么了？\"
方盈野的呼吸粗重而急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噬。
他的喉咙滚动，像是要将沈醉整个人吞入腹中。
明明一片黑暗，但是那目光却灼烫吓人，沈醉心一沉。
“换仙骨？”
方盈野的嗓音干哑低沉，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沈醉一顿，平淡道：“你知道了？”
方盈野眼眶赤红，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阿醉，不需要。”
沈醉道：\"是我自己决定的。\"
她的目光澄澈而温柔，一点儿也没有撒谎或者其他的心虚情愫，反倒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水。
\"不许去！\"
方盈野忽然暴怒起来。
\"我说不行！\"
沈醉皱眉道：\"方盈野，冷静一点，不会有事的。\"
方盈野的手一松。
他看着她。
她的眼眸清透干净，像是天空上的月亮一般。
“不想你死而已，我也不想飞升。”
她的语气平静而疏离，好像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方盈野心脏狠狠地一震。
方盈野道：“为了我。”
“值得吗？”
沈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她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和恶劣，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轻轻贴上对方额头。
方盈野浑身一颤，脸上浮起一层绯红。
她的手指很凉，像是能沁入心扉，让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悸动。
对方的淡然和平静却让他更加惶恐。
原来是为了他，是为了他，沈醉才会不远万里来到迩城，才会答应明千南的条件。
想起那日昏暗的巷口，明千南将人紧紧搂在怀中，他心底不由得充斥着对自己的怨愤。
对自己的怀疑、怨恨、都交织在一起，塞着人的胸口，不让人说出话来。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人，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人竟然会爱自己？
哪怕梦中他也没想过的情况，竟这样平淡地、赤裸裸坦露着。
方盈野道：“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收起你的好心。”
拂开对方的手，方盈野慌张地转身朝外面跑去。
沈醉看着他狼狈的逃窜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
遇见事就会逃避的主。
服了他了。
她躺回床榻上，翻身侧躺，闭上眼。
空气里忽而弥漫起淡淡的香味，让沈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久后，房间里陷入黑暗之中，唯余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一小块区域，像是被泼墨了一般，有种诡异的安静。
方盈野回到房间，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一拳头捶在桌上，眼里满是血丝，万煞珠周遭围绕着疯狂的煞气，找不到沈醉的踪迹，他面上出现一片空白。
咒文消失了？
\"阿醉.....\"
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方盈野忽而抬腿踢翻了身旁的东西，桌子上的东西横七竖八散落一地 。
方盈野的眼睛一片猩红，像是一头困兽。
不行，肯定是出事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是谁？
方盈野的脚步凌乱，冲出房间。
迩城，断月崖。
断月崖下是深渊，下方漆黑的一片，只能听到风从山壁缝隙中传来，带来呜咽和阴森之感。
断月崖的上方是云雾缭绕，遮蔽一切视线，崖顶的风吹起云团，像是一场浩瀚的风暴。
沈醉站在断月崖边缘，身上穿着一袭白裙，长发被风吹散，双眼被蒙着，身后是汹涌的风暴。
风暴像是巨浪一样拍击着崖壁，像是要将沈醉掀翻下去。
“洛云空？”
沈醉开口，声音冷寂如冰。
洛云空一身青衣猎猎飞舞，沈醉只听见熟悉的笑声和对方温润的嗓音。
\"沈醉，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聪明。\"
洛云空一挥袖，沈醉便觉得身体被人拉起，眼前布缎滑落。
云层中响起几声暗雷，黑云翻涌。
洛云空轻轻笑着，手中拿着已然翻完的古籍，看着面前的沈醉。
“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
沈醉道：“你一直跟踪我们？”
\"嗯。\"
洛云空并无隐瞒，仿佛觉得一切已尽在掌握。
洛云空道：“找个人代我处理一段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要亲自盯着。”
洛云空笑着将古籍抛向半空，\"你放心吧，我的修为现在不比你弱多少，这里偏僻得很，方盈野一时半儿找不到这里，况且……要不了一时半刻，天雷就要落下了。\"
沈醉眯起眼，盯着洛云空，“你觉得自己赢了？”
洛云空的表情有些奇怪，沈醉的话音刚落，他忽然伸手捏住沈醉的下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像你们这样的天才，真是一个个……都让人看了无比碍眼。”
洛云空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恢复正常，手腕一用力，沈醉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她皱着眉，\"你放手。\"
洛云空的唇凑近她耳畔，\"天生一整副仙骨又如何，等一下，你的肉身可就要被劈成焦炭了。\"
沈醉咬牙，呼唤着系统。
系统，方盈野在哪？
系统：方盈野快到了喔，宿主，请坚持住！
沈醉笑了笑：现在能帮我把修为提升到化神大圆满吗？只需要一炷香即可。
系统：可以哦，竭诚为宿主服务。
洛云空在前等着天雷降下，沈醉手中瞬间出现了剑刃此时通体泛红，像是一簇燃烧的火焰。
她握着剑，对准了洛云空。
原本因为药而暂时无法使用的修为不仅回到了身体里，甚至更上一层楼。
云层猛烈翻涌起来，一声声轰隆的声音传来，像是要炸开一样，沈醉的剑芒刺向洛云空。
“你还能用修为，怎么可能？”
洛云空面色一变，难得失了一直以来的平静和胸有成竹的笑容，变得可怕起来。
她手中的剑锋利如刀，像是一道寒光，一道剑芒划破长空，带着凛冽的杀意朝着洛云空刺了过去。
两道攻势碰撞在一起，发出惊雷滚滚的巨响。
两道攻击都蕴含着强大的灵力，两道攻击相互抵抗着。
洛云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溢出。
她不是修为大跌，只至金丹吗？
这不可能。
沈醉的眸色一冷，身形迅速逼进，手中剑迅速逼近。
洛云空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大片鲜血染红了淡青色的道袍，洛云空倒退数步，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
他话未说完，身体里的力量忽而流逝，洛云空低头，看见胸膛上插着一柄剑尖，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淌下来，浸透了衣裳。
他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轻笑一声。
“我输了。”
沈醉松开手中的剑。
“阿醉。”
方盈野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他神色慌乱，脚步踉跄， 头发被狂风吹的凌乱，脸上是吐血后被用手随意摸了摸后干涸的血迹。
手中的万煞珠涌动着的，不止是力量，还消耗着人的生命。
浓云滚滚，眼看第一道天雷就要降下。
沈醉拔出渡，迅速分割开一道界限，将人拦在界限之外，身形迅速掠上崖顶。
风呼啸着刮过脸颊，雷劈到身上带着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沈醉紧抿着唇，手心里渗出薄薄的一层汗，眼前越来越模糊，眼睛里有水汽氤氲。
她口中念诀，将古籍中的咒文念完。
再睁开眼的时候，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耳畔有呼啸的风声响起，像是在叫嚣着要摧毁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阿醉。”
沈醉的心脏猛烈跳动着，手心之中凝结出一颗圆润晶莹的白色灵珠。
沈醉笑道：“送给你啦。”
女子眉间朱砂鲜红艳丽夺目，她的眼睛清澈剔透，没有一丝杂质。
方盈野话语里带着强撑的恶声恶气。
“我不要。”
两人的目光交汇。
一个倔强，一个清亮。
方盈野忽而笑出声，神色复杂，“谢谢你。”
好感度终于到达了100。
她的手指一弹，一道白色的光芒将两人包裹。
白烟袅袅，渐渐散开，雷劫之后的雨大滴大滴地落下。
两人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鲜血浸透的衫子分不清红色还是白色，伤势在雨水浇灌之下逐渐愈合，只是脸色仍略显苍白。
方盈野神色黯然，沈醉笑道：“想什么呢？这么珍贵的东西都给你了。”
“那你可要赔我……”
“一生一世。”
方盈野闻言，愣了一下。
恍惚想起那个昏沉模糊的梦境，清脆的摇铃声，大片大片鲜红的色彩将视野覆盖，心如擂鼓二人迈过新婚夜洞房花烛的门槛，轻挑起红色的盖头，原来那下面是这样一张脸。
他轻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