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知道我们是青帮的人？”那个瘦一些的转头问她。
这惊心动魄的一遭让沈韵水精疲力尽，她按着脖颈的伤处淡淡道：“刺青。”
那瘦子看了眼小臂上的青色狼头，眼中有些赞赏，惴惴不安片刻，语气就谄媚起来。
“夫人真是洞若观火、见微知着、呃！”
搜肠刮肚就想了这两个词，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卡在了那里！
沈韵水失笑“你放心吧，你就是不说这些漂亮话，我也不会在古大头面前说你们的不好！”
“欸！”那瘦子得了保证，乐呵呵的应了。
汽车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青帮总堂，沈韵水同江清岚一起会见了古帮主。
古帮主名叫古献，是青帮的掌舵人，自民国剪辫子后，他就一直留着光头，不过他这个名号可不是因为发型得来的！
谷献是早年拉起的青帮，那时候的青帮远没有现在的规模，自然也不像现在这样挥金如土！
那时候一个地方一种票，各种钞票是铺天盖地的换，今天还能用呢，明儿就不值钱了，所以为了收益，他们结算只收大洋，毕竟，大洋多少也是掺了银子打的！
这规矩一直到现在也没换，整个上海都知道，请谷献出山，上至黄金宝石、地契铺子都行，可往下，就只收袁大头！
因着这个，帮行的人都戏称他叫古大头，一传十十传百的，这名号也就人尽皆知了！
……
沈韵水冷哼一声，把脖子上的巾带扯下来甩在桌上。
“古帮主，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
沈韵水话音刚落，就有人提着一个小箱子站在她面前，不必猜，沈韵水也知道那箱子里是补偿金！
这箱子才只正常钱箱的一半大，这不免让沈韵水恼火，份量不足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态度不正！
古大头脸色傲慢，一副打赏乞丐戏子的模样！
况且她刚刚开口就提了钱过来，这不就是想用钱封她的嘴，好像她是来讹钱的似的！
沈韵水只冷冷的不说话，以此表达她的不满！
拿箱子的人也极有眼色，直接打开了小箱子，里头竟整整齐齐放了一层大黄鱼！
沈韵水着实吃惊，难怪箱子小，原来是很值钱的东西！
不过，沈韵水的本意，是想借机同古大头混个熟稔，不在这黄白之物上。
“古帮主确实诚意十足，可这金条，我不要！”
古献觉得她是嫌少，不由面沉如水，手里的文玩核桃盘的咯咯响。
若换了旁人，他别说亲自会见，就是赔偿也要看他心情！
他不过是看在贺晋之的面上，才给了这许多黄金，可对面这小妇人倒好，还想狮子大开口，实在是不知好歹！
“贺太太，太贪心，可不是好事儿！”
“古帮主，您明着点我，我也不说那场面话了，就一句，这黄金，我不要！”
古献猛的攥紧手里的核桃“你现在什么处境你我心知肚明，我叫你一声贺太太，是不想把事闹的难看，你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境况？我什么境况？”沈韵水故意装傻。
“你！”古献气结，翻了个白眼瞪她，目光满是不屑！
这时，气氛便有些凝滞，一道醇厚的嗓音打破了沉默“贺太太与司令生了嫌隙，整个上海谁不知道？”
“都是泥菩萨过江的人了，贺太太还倚仗着司令的势来讹诈，可谓是十分的不妥当呢！”
一个头戴礼帽，身着西装，两肩上搭了敞开围巾的中年男子走出，他压低了帽檐，沈韵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得那人的眼神阴恻恻的，让人不适！
见他直接站在古大头身侧，沈韵水猜想，这人必是古大头的心腹！
沈韵水也顾不得他话里的挤兑，厚着脸皮开口！
“这位先生话就说岔了不是，我与司令再怎么也是一家人，只要没登报离婚，我就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大太太！”
“夫妇一体，我觉得，司令断不会容忍旁人打他的脸的！”
“您说呢！”沈韵水掸了掸衣摆，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样子在古大头二人眼里无异于挑衅！
古大头当时便火冒三丈“姓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当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将军夫人呢！”
‘我不是，难道你古大头是！’
别人都骂到了脸上，沈韵水也是有脾气的，可这话万万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在心里腹诽，面上还得笑脸相迎！
古大头还要逞口舌之利，那礼帽男开了口，他从另一方面刺向沈韵水。
“虽说至亲至疏夫妻，可也都说七年方为一大关，沈小姐成亲不过三年有余，看着也是个通透人，模样亦出挑，我实在不明白，沈小姐怎么把婚姻经营成了这个样子？”
沈韵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敬，称谓从贺太太变成了沈小姐，这男人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已经朝不保夕！
而贺太太，才有资格和他们平等的对话！
而且，他虽是在提出问题，可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个草包，中看不中用！
这是在质疑她的能力，而青帮，只与强者合作！
他清楚她别有所求，这番话就代表了整个青帮的态度，她不够格！
沈韵水气结，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这是对她赤裸裸的践踏和蔑视！
“燕雀不知鸿鹄，夏虫不可语冰！”沈韵水站起身，拿起了随身的手包。
“我会再来的！”
见她听懂了弦外之音，礼貌男笑盈盈的问她“沈小姐需要多久？”
“盖房子是需要打地基的，功成之日，便是我来之时！”
“那戴某静候佳音。”
说罢，他趁机和古大头简明扼要的说清了气走沈韵水的事儿。
古大头瞬间秒懂，立刻唱起了白脸“宽恩，还不替我送送！”
“是，小弟这就去。”
而沈韵水在听到他姓戴时便微微抬了眼睑，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沈韵水猛掐自己忍住惊愕。
‘她要是没记错，戴先生，也叫戴宽恩！’
戴宽恩二号送她出去，沈韵水趁机套话。。
“宽恩？听着像是过往有仇怨，是先生本名？还是先生自改的？”
他笑而不答，忽的转移了话题。
“听沈小姐的意思，似乎认识另一个戴宽恩！”
沈韵水和江青岚大惊，还不等发问，她们已到车前。
“送两位小姐回去！”
眼角也不给一个，拒绝提问的姿态很明显，沈韵水她们只好上了车，紧接着，那个马仔把装着大黄鱼的箱子放了上去！
沈韵水这才发觉，她太过专注，竟没发现还有人跟着。
汽车发动，沈韵水惊觉司机已经换了人，胖瘦那几个，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想起，她忘了帮他们求情！
想到这，沈韵水探出窗外“误会一场，还请贵帮饶恕他们。”
戴宽恩二号勾唇道“这是家事！”
“他们……”
话音未落，车子已然窜了出去，沈韵水只见，戴宽恩二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身旁人略迟疑一瞬，问道“都不留？好歹也是副帮主拉起来的人……”
“哼，给帮内惹了这场麻烦，没动用帮规给剁成肉酱已经是看了刘成明的薄面，他们三个揽私活也就算了，背调也不查清楚就敢接，这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身旁人唏嘘不已“说来也是倒霉，他们也是调查了底细的，要不是那个姓江的准备近日离开上海，他们三个也不会急着下手，好容易蹲到的机会，谁知道偏偏多了贺太太这尊大佛！”
戴宽恩二号冷眼看他“你倒是菩萨心肠，这是不满帮中的处置了？”
身旁人一惊，连说“哪敢，哪敢！”
戴宽恩上了楼梯，声调冷凝“这事儿刘成明虽不知情，可人是他堂口下的，这事儿他必须要给帮内的弟兄一个说法，还有的折腾呢！”
身旁人忙点头，喏喏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