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高园行和小雅的惊愕，沈韵水微微侧目“当然，他不能死，刺杀不过是个幌子!”
沈韵水慢悠悠勾起小雅的下巴“这就是我要的人情之一!”
小雅似乎嗅出什么来“难不成大太太还想攥个救命之恩在手里!”
沈韵水没有回答她，只示意小钉子给高园行松绑“你的情人在我手里，刺杀的时候可要精细些，不然，咱们谁先死可就说不准了!”
“你别听她的!她一向狡诈，今天就把咱们两个逼的没有退路，你真按她说的做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逼我动粗，不听话，受苦的就只有你!”沈韵水作势掐住小雅的脖子。
高园行气的目眦尽裂“想让我帮你办事，就不许动她!”
还没等高园行冲上来，沈韵水就松了手，小竹也适时亮出了手里的刀。
高园行的脚像上了钉子似的，不能再挪动一步。
“只要你不耍什么小心机，我是不会伤了她的，毕竟，我们的合作还没有完成呢！”
沈韵水轻轻开口，可在小雅看来，这无异于挑衅，是对她和高园行的蔑视!
“沈韵水，你让我们彼此掣肘，恐吓完了我又去威胁他，还口口声声要合作，你简直是无耻!”
沈韵水哈出热气去暖手，权当没听见小雅的谩骂，只是反问她“你走偏了路，复错了仇，还要继续激进下去吗？”
小雅只当她是在为贺晋之辩解，不假思索便反唇相讥“您跟司令真不愧是一家人，纵然同床异梦也不忘替他说话，大太太可真是痴情啊！”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贬损我，我不同你争执，是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
“放你娘的屁!死的不是你妹子，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贺晋之怎么都说不上无辜，我对付他也是天经地义!”
沈韵水听她辱骂沈母，忍了又忍才没当众扇她巴掌!
“罪魁祸首是苇原大介，幕后主使是金梦珍，你找司令报的哪门子仇!”
“因为他虚伪!他若直说他不想救，我还不怪到他头上，可他去了，去了又为什么要犹豫，因为他的心口不一我妹子才死的，我怎么不能找他报仇!”
小雅怀中的盒子被指甲划出道道印痕，可见此刻的小雅有多么的恨。
“你只知道司令答应了帮你救人，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冒着得罪政府和日本人的风险去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司令原本，就没有帮你救人的义务!”
……
小雅瘫在地上痛哭“他们是为了对付贺晋之，甚至是要对付你的，可为什么要对我妹妹动手？”
“为什么你们都没事儿，我小妹却死了!”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死的是她……”
沈韵水扶她起来“你可以怨司令失信，你甚至可以怪他无能，却独独不该恨他，司令有错，却罪不至死!”
小雅整个人软在她怀里“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想尽办法想让她平安长大，我以为进了府就可以更好的护着她，可我没想到贺晋之巴不得我死，我手里断了钱，就一个月，就一个月没按时给我爹钱，那杀千刀的就把我小妹给卖了!”
“我呕心沥血护了十几年，他们凭什么说糟蹋就糟蹋，活生生逼死了我小妹……”
小雅的脸上满是眼泪，紧紧的揪着沈韵水的衣袖，恨不能那衣袖就是害死她小妹的畜生，将其生吞活剥。
沈韵水和小竹搀着她坐下，沈韵水给她倒了杯热茶暖手“这重情义是把锋利的剑，可万万不能对错了人!”
“你若肯听我的劝，就从司令那里坑笔钱远走高飞，可你要是一味执拗，报仇什么的都两说，你觉得你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上海？”
“别的我不多说，你只想想你妹妹，你若出了事，谁去给她添纸钱？逢年过节的，还有没有人去看她？那时候她会不会害怕，没有钱打点，她在下边，会不会受苦？”
茶杯不断有水滴挤入，一圈圈的涟漪晃动出小雅的理智，略显粗糙的手握着杯身，汲取着其中的温暖。
沈韵水给她塞了一条手巾，带着小竹夫妇轻手轻脚的出去。
沈韵水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只觉得鼻头已经冰凉，在脚微微发麻的时候，小雅终于出来了。
“大太太，我听你的。”
沈韵水相信她能想通，真到这时还是忍不住高兴，靠威胁得来的合作并不保险，真心同你站在一起的才是可靠的盟友。
更重要的，是她救赎了一个苦命人的后半生!
沈韵水牵起她的手“那咱们回家!”
小雅突然没头没尾的开口“我原名是小丫，买进府的时候，婆子嫌俗气改了小雅，我想同以前告个别，但没念过什么书。”
说着，小雅突然跪在地砖上“请大太太赐名!”
沈韵水赶紧扶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小雅眼神异常的晶亮“我没什么能报答的，这一跪，是谢大太太救了我!”
沈韵水给她整理了衣襟和头发“那我就受了!”
“‘清风拂山岗，哪管风浪强!’就取清岚二字，如何？”
“岚？”
沈韵水便在她手心比划出她的名字，小雅进府后也学着识了一些字，这会语气惊喜“这‘岚’，就是‘山’跟‘风’又组了一个字!”
“对!”
“江清岚，好听!”
高园行十分上道，上前鞠躬行个礼“清岚小姐你好，我叫高园行!”
江清岚错愕一瞬，随即学着他的样子回礼“高先生好!”
沈韵水和小竹双双笑开，很有揶揄的意味，江清岚浑似没察觉到似的，得体的笑笑便顺着走廊下去，高园行也没有紧跟。
沈韵水故意落后几步“你明知道她是铤而走险，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欠她一条命，赔了也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由着她胡来，那会害了她的!”
高园行只是笑着理了理袖口“她要是想杀人，那我就是快刀；她若是怕了，那我就是退路!”
“还有，我们不是大太太说的那种关系，我做这些，无关情爱，只为报恩!”
“高先生莫不是诓我？你们方才可对彼此都是牵肠挂肚的很!”沈韵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高园行紧跟着摇头，“我们说好了，报了仇就各奔东西，再不相见的，我是怕连累她，她大概也是如此吧？”
沈韵水察觉他话里的郑重，愕然之后微微颔首“这样看来，高先生也是忠肝义胆之人!”
“忠肝义胆谈不上，不过是还有些良心!这么多年只记得了一句话，‘救命之恩，还需以命相酬!’”
“所以，她许了太太的，我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