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妙，父王，我们撤退吧！”
冥影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他的右臂自肘部以下被齐根斩断，断口处不断涌出血液。
他死死按住伤口，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在布满裂痕的石板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印记。
休伯斯从肆虐的烈焰中退出，炽热的火舌舔舐着他黑色的毛发，却只在那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听到冥影的提议，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当他抬头望向远处哥特式大教堂时，透过彩色玻璃窗可以看到数个身着红袍的身影正在快速集结。
“走。”休伯斯简短地命令道，声音低沉如雷鸣。
两匹巨狼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模糊，化作两团扭曲的阴影，转眼间便消失在废墟的夹缝中。
西努科敏锐地察觉到战局变化，他展开黑色羽翼，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被困在紫色结晶中的诺斯。
没有一丝犹豫，他振翅而起，带起的劲风卷起地面的碎石和灰烬。
诺斯在结晶中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红色的瞳孔直视着前方。
哈卡欧踩着水晶碎片走来，皮靴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哟，你挺沉得住气的啊，”她歪着头，紫色的马尾在风中轻轻摆动，“他们都不带你跑路的。”
诺斯的目光越过哈卡欧，落在她身后的蕾娜身上。
蕾娜手中的血匕正在不安分地蠕动，赤红的液体在她指间流淌，将她的手指染成同样的颜色。
“杀了我，胆小鬼。”诺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
蕾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后她松开紧握的拳头，血匕顿时失去形态，化作一滩粘稠的液体渗入她的皮肤。
“我没有资格宣判你的死活。”她摊开双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放弃的姿势。
诺斯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胆小鬼。”
“随你怎么说。”蕾娜转身望向城墙方向，那里的战斗声渐渐平息。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随着最后一只血肉畸变体发出凄厉的哀嚎倒下，骑士们开始列队进行净化仪式。
银白色的圣焰在尸体堆上燃起，将那些扭曲的肉块化为灰烬。
“怎么样了？”
吉卡主教从天而降，红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落地的瞬间，周围的碎石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空地。
“来的真慢。”夜黎小声嘀咕，黑色面具下的嘴角撇了撇。
站在他两侧的苏鹏和沈永顺肩膀微微抖动，显然在极力忍住笑意。
“吉卡......主教。”艾丽丝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染血的衣角。
旁边的张馨叶同样沉默，目光频频瞟向不远处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吉卡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当注意到白布下露出的那只苍白右手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朴素的银戒——那是他二十年前亲手为弟弟戴上的。
“不......”吉卡踉跄着向前，红白袍下摆拖过满是血污的地面。
他颤抖的手抓住白布边缘，却迟迟不敢掀开。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那层薄薄的屏障。
映入眼帘的是弟弟安详的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如果不是脖颈处那道整齐的切口，吉卡几乎要以为他随时会睁开眼睛。
“主教大人，请节哀。”艾丽丝上前一步，声音轻柔。
吉卡的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我们早做好了准备的，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横七竖八的城卫军尸体，“而且这些勇士...都是英雄。”
张馨叶低着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愿英灵回归女神怀抱。”
“愿英灵回归女神怀抱。”身后的骑士们齐声应和，金属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吉卡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身，红白袍在夜风中飘扬。
最终，他也做出了同样的手势，声音沙哑：“愿英灵......回归女神怀抱。”
夜黎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具，露出那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的脸。
他低头沉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吉列，以及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平民的城卫军。
看到队长的举动，苏鹏和沈永顺对视一眼，也纷纷摘下面具。
夜风拂过每个人的脸庞，带着硝烟和鲜血的气息，也带着一丝黎明的凉意。
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但战争仍没结束。
安排完城内的后续工作，张馨叶一行人重新登上城墙。
晨风冷冽，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吹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沉重。
夜黎三人默默跟在队伍末尾，毕竟葵那三人也在其中——他们现在无处可去，只能暂且同行。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城墙外的战场上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微一滞。
白钦和沙赫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彻底放弃了防守，以近乎疯狂的姿态互相劈砍。
白钦的银白色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而沙赫的暗红色盔甲也被撕裂，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两人的剑刃每一次碰撞，都会迸溅出刺眼的火花，金属交击的轰鸣声在夜色中回荡。
张馨叶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却仍压不住胸口翻涌的焦躁。
——砰！
又是一次剧烈的交锋，白钦的剑刃在碰撞的瞬间微微偏转，借助时眼的预判，她的剑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斩向沙赫的脖颈。
然而沙赫的反应同样惊人，暗红色的能量屏障瞬间展开，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下一秒，沙赫抓住空隙，黑色长剑如毒蛇般刺出！
白钦——她没有躲。
“噗嗤！”
剑刃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她的左胸，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
城墙上的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小星！”琳的惊呼几乎破音。
张馨叶脸色骤变，声音颤抖地喊了出来：“小白！”
“小白……？”站在后方的苏鹏和沈永顺瞬间瞪大眼睛，疯狂眨眼，大脑几乎宕机。
张姐只会对一个人喊这个称呼......
沙赫同样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刺入的长剑，眉头紧锁：“……嗯？”
“咳……咳咳……”白钦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忽然笑了。
她缓缓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戏谑：“你该刺中间的……毕竟，我可不是人类啊。”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几乎贴到沙赫面前，染血的银发在风中扬起。
“而且……”她的声音骤然冰冷，“这个距离，你展开不了防御了吧？”
沙赫的瞳孔骤然收缩——糟了！
他下意识想要拧转剑刃，可已经来不及了。
——唰！
一道炽白的剑光如闪电般掠过！
沙赫的视野突然倾斜，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被整齐斩断的躯体，断面上燃烧着苍白的火焰。
虽然不是最强的星焰，但……足够了。
我堂堂第一领主……居然在这里结束了吗？
沙赫的视野逐渐模糊，意识如潮水般退散。
他不甘，愤怒，却又在死亡临近的刹那感受到一种扭曲的兴奋——仿佛深渊本身在呼唤他。
就在他的视线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转瞬便扑至他面前！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
相反，一股近乎癫狂的兴奋感席卷全身，仿佛灵魂被某种更高位格的存在攥住、揉碎，再重新拼凑。
“主……上……”
在灵魂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沙赫的嘴角微微扬起，轻声呼唤出那个至高无上的名讳。
……
“呃……真疼啊。”
白钦单膝跪地，双手颤抖着握住插在胸口的黑色长剑，猛地一拔！
“嗤——”鲜血喷涌而出，她闷哼一声，迅速调动体内的星力封住伤口。
深蓝的星力在体内流转，强行止住了出血，但剧痛仍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哐当！”黑剑被她随手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不远处——沙赫的残躯仍在燃烧，白色火焰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他的躯体。
不对劲。
通常来说，深渊生物死亡后会化作黑雾回归深渊，可沙赫的躯体却仍在燃烧，甚至……没有消散的迹象。
“这家伙……是耐烧王？”白钦低声喃喃，眼神愈发凝重。
人类方的强者们谨慎地退至她身后，形成防御阵型。
琳一个闪身落在她身旁，焦急地扶住她的肩膀：“小星！你没事吧？！”
白钦摘下染血的头盔，随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区区致命伤，没事。”她的视线仍死死盯着沙赫的残躯，“不过得小心他，他还没……”
——唰！
话音未落，白钦的视野骤然扭曲！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脖颈便被一股巨力狠狠钳住，整个人被凌空提起！
“小星？！”琳猛地转头，却发现身旁的白钦已然消失。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深渊大军的方向，白钦被一具残破的身躯掐住脖子，高高举起。
那是......只剩上半身的沙赫。
不……或许，那已经不再是沙赫了。
他身上的白色火焰不知何时已然熄灭，残躯被浓郁的黑雾缠绕。
而最令白钦毛骨悚然的是那双眼睛——
漆黑如墨的眼白，纯白的瞳孔中央，一道漆黑的十字如利刃般贯穿。
白钦的呼吸一滞，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是你。”
“沙赫”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非人的诡异笑容。
“呵呵……”
黑雾骤然爆发，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将他的躯体彻底包裹。
雾气散去时——
站在白钦面前的，已是一位身着黑色哥特礼裙的少女。
她撑着一把玫瑰红的洋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半边脸庞，只露出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十字瞳孔。
“这是你最喜欢给别人穿的衣服。”深渊之主轻笑着，嗓音甜腻如蜜，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怎么样？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