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云筱在一个农户家看到焦嬷嬷的时候，瞳孔微颤。
穆琛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去焦嬷嬷跟前。
随后，她看到怡亲王一脸震惊地走向焦嬷嬷。
“阿香，你……你没死？”
看着虽然经过岁月沧桑，但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怡亲王眼眶泛红，一把抱住了焦芸香。
云筱脑子一片空白。
焦嬷嬷竟然跟怡亲王有一段旧情？
她侧头看向穆琛，见他神色不变，明显早就知道的样子，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以免表现出任何异样。
直等到怡亲王带着焦芸香进了屋子，云筱才呼出一口气。
“来。”
穆琛带着云筱走到一边，低声向她说起焦嬷嬷的故事。
云筱才知道，焦嬷嬷原本出身世家，也曾有一段美满婚姻，但丈夫的早逝，让焦嬷嬷一夜间被人扣上克夫的帽子，不仅被夫家赶了出去，娘家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在那段最失意的日子，是怡亲王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
但她和怡亲王的年纪相差太大。
十岁的差距，再加上她曾嫁过人，注定她无法跟他有一个善果。
所以焦嬷嬷左思右想后，决定跟他分开，却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为了孩子，焦嬷嬷又留在了怡亲王的身边。
但皇太后不许他娶她，还威胁他若是不娶妻就杀掉焦嬷嬷。
为了保全爱人的性命，怡亲王只能按照皇太后的安排娶了一个王妃。
而焦嬷嬷以外室的身份养在城外。
刚开始，怡亲王对焦嬷嬷情有独钟，焦嬷嬷对此很感激，也很煎熬。
不管怎么说，怡亲王都成亲了，她再不愿，也不能独自霸占着他。
尤其听说王妃是她闺中好友的妹妹后，焦嬷嬷开始劝怡亲王雨露均沾。
不知是说的多了，还是对焦嬷嬷的兴趣变淡了，怡亲王真的不再冷落王妃，并且不再排斥纳妾。
但不管怎样，怡亲王都会经常看望焦嬷嬷。
直到十二年前，那个蕙质兰心的怡亲王妃找到焦嬷嬷。
或许是先前就有了裂痕，在听到怡亲王妃的话之后，焦嬷嬷对怡亲王日渐绝望。
而这个时候，她和怡亲王的孩子生了重病，为此她放弃所有自尊求到王府，可怡亲王始终对她避而不见，最后导致那个孩子病亡。
至此，焦嬷嬷对怡亲王彻底绝望，一把大火烧了城外他为她购置的宅子后，决定去黄泉路上陪孩子。
是穆琛救了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听完穆琛的话，云筱心中百感交集。
难怪她总觉得焦嬷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原来是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又被挚爱抛弃过。
还有她身上那不输给世家夫人的气势，竟是因为她本就出自世家。
不过十二年前的穆琛不过十三四岁，怎么会救下焦嬷嬷？
“世子当初为何要救焦嬷嬷？”
穆琛知道云筱实际上想问什么，而他也没否认。
“若有必要，焦嬷嬷确实有可能帮我牵制住怡亲王，或者可以帮我找到怡亲王的弱点。”
听着穆琛的话，云筱反倒觉得自己把他想的太功利了。
且不说焦嬷嬷那时还是不是怡亲王的软肋，单说焦嬷嬷的性情，就不可能会帮穆琛对付自己的昔日爱人。
而且从焦嬷嬷现在对穆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穆琛并没有非要利用她的念头，不然她不会对他那么好。
“除了这个，我是觉得焦嬷嬷也算皇室的人，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救下她。至于之后，是她选择留在清风院，如今也是她选择要跟怡亲王说清楚。”
穆琛再一次解释。
云筱了然，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农户。
直到翌日天亮，焦嬷嬷才从里面走出来。
而怡亲王始终在屋子里，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才出来。
马车里。
穆琛打开焦嬷嬷留下的信，和云筱一起看。
信里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句。
“圣上不仁，毁人根基，害人希望，因果循环。”
一切疑问在穆琛看到这几句话后得到答案。
果然，根源出现在皇上身上。
是他做了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让那个所谓的“公子”意图毁灭整个皇室。
先是太子，再是穆铮、穆煊。
或许云玄道，也是因为牵涉其中，才招致杀身之祸。
还有穆琰，顾南嘉之所以把他伤的那么重，必定也是公子授意。
而他和云筱的种种误会，想来也是公子所为，用意是利用云筱将他推向深渊。
“世子已经猜到那个公子是谁了？”
云筱大概也猜到了，却还是向穆琛问道。
穆琛用力捏住信，侧过头正要回答云筱，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穆琛神色微变，拉开车帘后听到对方说。
“世子，皇上大限将至！”
话音落下，穆琛的双手骤然一紧。
……
回城的路上。
穆琛想到什么，吩咐墨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茗谷。
墨唯领命，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但等他赶到茗谷，终究是晚了一步。
一个无字碑的墓前，焦嬷嬷浑身是血地坐在旁边，用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摩挲着那块墓碑。
“孩子，娘来陪你了。”
“娘今日才知道，原来你父亲当年是有苦衷，但娘也知道，若你是个男孩，他不会让你陪娘住在那个地方。”
“倘若你在王府，想来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死的。”
“所以娘还是不能原谅他，下辈子，咱们就别要他了。”
“嬷嬷！”墨唯从马背上跳下，大喊着跑向焦嬷嬷，想带着她去找陶可蕴。
陶可蕴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焦嬷嬷的。
“没用的，他既然肯告诉我那些秘密，就不会再留我性命，这毒是无解的。”焦嬷嬷笑着制止墨唯。
墨唯眼眶倏地一下红了，忍着泪水怒骂，“他真不是个东西！”
“别为了我哭，早在十二年前，我就该死了，是世子又给了我这么长的命，也是他让我看到云丫头。看到她，我就像看到我那孩子一样，能陪她那么一段时间，我已经很知足了。”
言罢，焦嬷嬷的嘴里又喷出一口血。
用力勒紧缰绳的云筱突然心痛了一下，险些跌下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