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琛靠着椅背，双目垂下，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压出一片阴影。
整个人透露着一丝破碎感。
云筱眸光微颤，但还是站在原地看他，不远也不近。
就像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世子其实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云筱的反问让穆琛越发难受，苍白如雪的薄唇微微抿起，如同珍贵的琉璃玉器，一碰就要碎。
是啊，他早就有答案了。
但真正地见到，还是击溃了他过往对皇上的认知。
那个待他亲厚，总是慈眉善目的皇上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兄弟那样残忍。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呢？
从前，他以为云筱精于算计、心狠手辣，结果到头来都是误会。
而他以为的贤明睿达的皇上，却是跟穆铮一样的表里不一，名不符实。
穆琛抬手捂住脑袋，感觉里面的神经紧绷的像是要断掉，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陶可蕴说过，类似十一年前的情况随时会再一次发生，他有可能真的会情绪失控。
可他还没有求得云筱的原谅。
念及此，穆琛咬紧牙关，极力地平稳住自己的思绪。
如此一夜，穆琛总算平静了下来。
不管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过往又有哪些被隐瞒着的真相，他此生所求不过二三。
一愿国泰民安。
二愿父母安康。
三愿云筱幸福。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无论有什么样的阻碍，他都会不遗余力地铲平。
深邃眼眸中重新绽出一抹亮光，穆琛起身大步走出去。
云筱起床后，穆琛正在院子里练剑。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光随后落在他持剑的左手上。
她记得，他以前是用右手持剑的。
现在怎么换成了左手？
思绪间，穆琛一个侧身，手中长剑凌厉挥出，快如闪电，宛若银龙。
云筱眼底闪过一抹绚丽。
想起京城那些人对穆琛的赞美。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优秀到几乎没有缺点。
许是看到了云筱，穆琛收起长剑，大步朝她走来。
因为练剑，男人穿的衣服不多，袖子也挽着，露出健硕有力的胳膊，令人浮想联翩。
“布赛那边已经部署的差不多了，你何时想取他性命？”
穆琛褪去茫然，已经又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世子爷。
“不急。”云筱敛回视线，淡淡道。
穆琛还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云苒拉着一个极其俊秀开朗的男子走来。
“姐姐，姐夫来啦。”
云苒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穆琛的脸却是唰的一下沉下来。
姐夫？
云苒没看到穆琛，笑着把穆尚荣推到云筱面前。
穆尚荣脸上也挂着笑，将手里捧着的白兰送给云筱后，转头看向穆琛，“是堂哥吧？昨夜听父亲说堂哥来了，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还真是有缘呢。”
穆尚荣说话前，穆琛的目光随着他手里的白兰在晃动，眼眸越发晦暗。
原来，已经有其他人可以送她白兰。
云筱接过白兰脸上绽出的笑容像是淬了寒光的利刃，狠狠扎进穆琛的心口，疼得他握紧拳头，才能压制住那剧烈的疼痛，不至于在穆尚荣面前失态。
“既是知道我，那你可知道我与云筱的关系？”
穆琛清冷的双眸锁住穆尚荣，空气中无声涌动着一丝男人间对峙的紧张。
云苒此时想起了穆琛，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躲在云筱身后。
好像他才是她的姐夫。
刚才她喊别人姐夫，他是不是生气了？
穆尚荣与穆琛身高相当，面容虽青涩，却坦然大方地直视着穆琛，“知道，但我记得堂哥不要筱筱了，既如此，我与筱筱定亲应该是可以的。”
一句不要了让穆琛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从来没有不要她！”
咬牙切齿下，是他极力压抑的痛楚。
大家都以为是他不要云筱了吗？
果真，他以前对她差到了极点，才会让人们生出这种想法。
“是吗？”穆尚荣完全无视穆琛身上散发出的凉意，似乎是要肆意挑衅他的底线，“可我记得，堂哥从来没有把筱筱放在心上过，还把她伤的遍体鳞伤。”
“我……”穆琛突然无话可说。
他虽然不似穆尚荣说的那样不把云筱放在心上，却是真真实实地伤害过她。
尤其是云夫人的死，至今他都是欠她的。
“堂哥，从半年前筱筱离开京城那一刻起，她就跟你划清了界限。此时，她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穆尚荣继续用话刺着穆琛的心。
云筱看到穆琛眼底满是破碎，似乎还红了。
突然她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他，当下拉着穆尚荣进了屋子。
穆琛留在原地，连呼吸都带上了一抹悲伤，尤其脑子里不停浮现刚才云筱握着穆尚荣手腕的画面，几乎要把他折磨到疯癫。
屋内。
云筱把门关上便松开了穆尚荣，皱着眉头看他，“你是故意的？”
穆尚荣扬起下巴，“谁让他欺负你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姐姐忘记了吗？”
云筱的呼吸窒了一下。
她自然没有忘记。
过去那些事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哪怕她刻意地淡忘，也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突然迸出来，让她又一次痛的死去活来。
“姐姐把我拽进来，是因为心疼他了吗？”穆尚荣突然问道。
云筱的手紧了一下。
目光却是一片平静。
“当然不是。”
“我怎么可能会心疼他？”
“我还容许他出现在我面前，只是为了要查出那个幕后黑手。”
穆尚荣听着，忽然靠近了云筱一分，“姐姐，我也可以帮你的。”
“你自己的事还忙不完呢，怎么帮我？而且，这件事很危险。”云筱的语气里完全把穆尚荣当小孩。
穆尚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都二十一岁了。
也就姐姐才把他当成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