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空俯瞰这颗生命星球，青翠和赤黄相交。
不规则的大陆架让世界泾渭分明，青翠的是生，赤黄则是代表死寂的荒。
它有些像是一颗被顽童随手涂鸦的球形玩具，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深空中。
星球水源大多潜藏在地底，从卫星图像来看，很难见到大面积的表层水源，星球陆地面积占百分之八十以上。
它叫‘岐山’。
如今是岐山历2033年，距离人们恐慌、憎恨、后怕的x19型病毒的爆发，已经过去了五年。
虽说在各方势力合作下，成功把病毒感染阻止了下来，但更深层次的影响，却远没有停止。
这颗生命星球上的人类，从没有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病毒灾害，其波及覆盖范围一度达到了全球的程度，感染率极高。
它的恐怖程度，远远超出了那些‘灾时应急机制’的范畴，以至于一切应急处理方案，在x19出现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幸好在次生灾害事件到来之前，堪堪结束了扩散。
说不清到底是人类战胜了它，还是人类习惯了它。
举步维艰的人类势力合作体，最终给这次危机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给了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着的人类一个答案。
……
这五年，你知道这世界是怎么过来的吗？！
犹记的灾情爆发当天，还在读大二的王姜莱从宿舍一觉睡醒，肚子有些亏空的他准备去进食一下，却惊讶的从舍友口中得知，学校已经完全封闭了。
宿舍走廊空空荡荡，只剩下门上的封条，以及门缝中带着懵逼色彩的一双双眼睛。
这让门缝当中的他，接受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就这样，恍惚着不知怎的就毕了业。
当穿成大人模样的王姜莱，西装笔挺的坐在电脑前面试时。
电脑屏幕上面试官向他丢出了金黄的大饼，以及犀利的提问，这些都让他恍若隔世。
—网络面试中—
王姜莱疑惑抬头：“啊？啥？”
面试官略一停顿：“我刚问您对行业未来发展有什么看法，您应聘该职位的优势，以及自己的职业规划，您知道的，我们医疗行业现在很火，风头正盛…”
王姜莱：“我想…”
面试官：“王先生，经过我们的沟通交流，恐怕您并不适合此次在我司申请的职位，就先不打扰了。”
王姜莱欲言又止：“……”
随着‘链接断开’的提示，王姜莱信心满满的职场超新星崛起计划宣布失败。
就这样，22岁的王姜莱试探着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和那些一样有些拎不清的同代人，一起开始强制性接受社会的洗礼和教诲。
今年是2033年，这是王姜莱毕业的第二年，也是x19病毒肆虐的第五个年头。
在扩散势头逐渐被扼制的2032年，各产业链也开始有序的被修复重启。
使得人们可以戴着迷你呼吸机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几乎停摆的历史时钟开始继续晃动。
这让同王姜莱一样毕业生群体，拥有了难能可贵的工作实习机会。
除去相关特殊工种，普通人的这几年，大都是在无止境的封闭隔离中度过的。
一眼几年，白驹过隙。
……
“咻…轰隆…啪啪…啪…”
清早窗外的烟花和鞭炮炸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王姜莱。
默念一句“早日往生极乐”后，慵懒坐起。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顶着鸡窝头开始了每日早晚课。
‘十分钟的冥想时间。’
早晚十分钟，命运握手中！
至于为什么会没头脑的说上一句‘早往极乐’，是因为工作后的他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这里居住的多数都是老年人。
而当地送葬习俗里有一条，则是白日烟火。
……
十分钟后…
思维和昨天冥想内容开始同步，王姜莱眉头皱起一拍大腿。
“对，工作！”
熟练的划开手机屏幕：
“别让你农场的小鸡挨饿哦~”
王姜莱：“……”
就你还想动摇我？我这能被车站安检门测出来的钢铁意志，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阵操作后系统再次提示，‘本次答题您不配领取小鸡饲料哦’，叉掉！统统叉掉！
点开尘封的求职应用，不出意外的跳出一个新提示：
‘您的应用需要更新后才能继续使用。’
更，速更！
片刻后…
可算是揭开了那分别已久的它的面纱，王姜莱用对待情人般温柔的目光开始浏览。
“我瞅瞅啊…”
“嗯？多了一个智能匹配功能？这还蛮人性化的嘛，不错不错。”
“所学专业，毕业时间，工作经历，意向待遇？”
对于专业做题家的我来说，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嗯…等会儿，让我先看看备忘录。
一阵填写后，王姜莱满怀期待的点击了【确定】键…
片刻后，身子一哆嗦，钢铁般的意志如遭雷击！
“系统暂时没有匹配到适合您的职业，后续我们将会继续完善，请您为本次匹配打分。”
末尾还配上了一个自认和善的微笑表情。
王姜莱呆愣片刻，紧了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送上了一星，之后还不死心的找了下反馈渠道。
笑死我自己，它上面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五百字反馈意见小作文就这么胎死腹中。
王姜莱斜睨：“就这？”
“好歹你也是官方独占应用。大家可都指望着你安排的工作养家糊口呢，这么搞是吧？”
吐槽归吐槽，现实的铁拳他最终只能默默承受。
“不应该吧…好歹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啊！”
冷静了一会儿，王姜莱觉得应该是软件功能真不完善的缘故，稍微研究了一番后，还真让他的搞出来了点东西。
软件应用匹配时需要填写的东西，由于信息管理系统的高度一体化，都会接入官方资料库进行对比同步。
比如什么姓名、性别、出生日期这些东西都是系统自动填写的，除非你直接用别人的身份信息注册的这个软件，不过就算注册了你也登录不上，因为这软件还有个面部识别。
如果你能跳过面部识别…你还能代替别人上班不成？
里面需要用户自己填写的东西也并不多，比如所学专业、毕业时间、工作经历这些，系统也会自动生成，因为你的一切经历基本上都会记录在档案库里。
而王姜莱的问题就出在【意向待遇】这一选项上，这是求职者可以随意选择填写的内容，他并不会限制合理的要求，或者你做白日梦的自由。
王姜莱填的第一个意向待遇为：‘月薪5万，每周3休，带薪2个月年假，年底24薪，保险金大满贯。’
匹配结果【无】。
第二个意向待遇为‘月薪3万，周末双休，带薪1个月年假，年底18薪，保险金大满贯。’
匹配结果【无】。
第三个意向待遇‘月薪8千，周末单休，带薪15天年假，年底13薪，部分保险金。’
原本他信心满满，结果匹配结果仍然是【无】。
王姜莱有些急了。
原因是他刚辞职的工作待遇，实际上和第三意向相差无几，总不能越混越回去吧。
一种名叫后悔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可一想那些有些浑噩的岁月，他很不甘心。
随手麻利的斩了这种情绪，猛男从不回头！
咬咬牙，他决定来个狠的。
第四个意向待遇：‘月薪3-5千，每周调休，7天年假，12薪，基础保险金。’
仿佛是祈祷有了回应，有心者天不负。
那布满屏幕，甚至还有【下一页】的匹配结果，给了他最好的回应。
王姜莱沉默了。
“……”
“我真就潮了！”
少时，一句不知是何意味，但富含感情的低吼，响彻屋顶阁楼。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微尘尽情舞蹈宣泄。
……
都知道懒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原动力。
且人是铁，饭是钢，作为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王姜莱觉得是时候来点钢了。
有些心灰意冷的退出了求职应用。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一顿饱餐，才能抚慰这心头的意难平吧。
打开优惠券群组，琳琅满目的满减券让一丝暖意充斥心头。
片刻后，他选择了优惠额度最大的下了单，直指贫穷的本心。
等待送达期间，习惯性的打开电脑，这台他省吃俭用买来的‘生产力’工具，在更多的日子里成了时间的消耗大户。
鼠标指针在书签上游移，琢磨着离送达还需要一会，先冲冲浪汲取一点无用的知识也还不错。
或许还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虽不道德，但就是忍不住。
顶多笑完后适当多做好事，为自己积福纳德。
鼠标咔哒点击，冲浪开始。
……
【宇宙奥秘】
这是一个灾后兴起的网络信息交流论坛，具体建立时间不可考。
聚集着一些自称为‘新人类’的年轻群体，旨在分享全球灾后各种稀奇古怪的信息。
王姜莱之所以知道它，还是在优惠券群组偶然看到的。
虽然没一会儿时间，那个发链接的家伙就被管理踢出了群聊。
但对未知事物持有强烈好奇心的他，赶在消息撤回前顺手点了进去。
还记得当时链接标题是【老公不在家，点这里！我们一起干点刺激有趣的事，记得给我点赞…】
……
在网上爱凑热闹的他第一次进论坛时，里面展现内容着实让他喜不自胜，觉得来对地方了，这味道可太对了。
论坛里的标题一个比一个风趣幽默，就主打一个信手拈来，胡说八道。
【震惊！鼠鼠我啊，有幸看到了超酷的新人类，他居然会喷火！】
【不可思议！这是人力能达到的吗？家人们速看，一会儿我就删！】
【我天！隔壁邻居徒手抓蟑螂！请把保护打在公屏上！】
【处对象，身高两米多一点，矮子别点进来求求了~】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论坛涉猎极广，各类小道消息来源极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论坛乐子虽然多，里面那些人发布的小道消息是真的一个比一个能吹。
自认为网络达人的王姜莱，纯纯就是来看乐子的。
毕竟作为‘资深网络冲浪选手’的他，自认分辨消息真伪的能力还是有的。
至于怎么分辨真伪？
这官方新闻也没播呢不是，搜索信息来源会吧？都不会也没关系，那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还有，因为学习和工作的缘故，他本身也的确具备一些影音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分辨视频造假这些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人类的思维想象是无穷的，而论坛里面有些消息，往往就能跳出普通人的思维圈子，多年来学习构建的世界观、文明观那是说破就破。
逆天文学和破防人，随处可见。
就这些在王姜莱看来，那是相当有趣的。
所以当时就立马注册了个帐号，在论坛里面苟了下来，混迹至今。
……
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论坛的氛围一如既往令人腿脚发飘。
本着见证无用知识，享受无边乐子的心态，王姜莱挑挑拣拣看起帖来。
“嗯…这几个热门帖子看过了，略过！”
“嗯？桐川市下城区发生诡异窃案，桐川当地势力官方居然还公开声明了？”
声明说是由于监控设备故障导致的影像混乱，请各位网友不信谣不传谣。
“哟，居然还有一手未剪辑监控视频？厉害啊，这都能搞到。”
这帖子不由提起了王姜莱的探索欲，让他兴致高涨，准备大展拳脚分析一番。
……
帖子发布时间显示为今天早些时候，互动热度很高，又一个潜力热帖！
寻思着先占个前排混脸熟。
王姜莱点进去后不管三九二十七，以一副讳莫如深，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复了帖子。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视频问题有点大啊！】
之后有条不紊的点了播放键，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开始细细观看视频。
视频画面清晰丝滑不拖沓，也没有插播广告，好评！
从视频内容分析，这应该是某个珠宝店内的一段监控切片，画面非常的清晰。
视频左上角时间显示记录时间为凌晨两点半，日期正好是昨天。
“昨晚两点半？那时候我好像正跟人打游戏呢…”
王姜莱摩挲着有些小扎手的下巴，边看边推敲。
画面继续。
3分钟后…当欣赏完店内黑白陈设，想吐槽帖主怎么不从开天辟地开始剪的时候，镜头小幅度的晃动了起来。
“大的要来了？”
王姜莱不由直起了身子，期待这铺垫已久的正题，不会让他失望。
镜头刚开始是缓慢移动的。
这比较好理解，因为这种类型的镜头都带有红外夜视和运动追踪的功能。
是大多数商店的标配，只是价格会让功能和成像清晰度有些差别。
就视频画面来看，这应该是个高端镜头。
随着镜头移动，画面缓缓定格在一处玻璃展示柜的位置。
紧接着，玻璃橱窗凭空碎裂，如同受到了莫大的生活压力般，就那么无端裂开了…
爆裂的玻璃声毫无预兆的从音箱中传出。
“咔嚓…bong…哗啦啦…”
正聚精会神翘着二郎腿观看视频的王某一个高速后仰，差点翻倒在地…
得亏他平衡力反应力都还行。
“什么鬼？！”
有些惊魂未定的王姜莱重新投回了视线。
紧接着，随着镜头毫无规则的一处处停留，玻璃展示柜们开始了花式解压，接连炸裂。
店内很快一片狼藉，随着店内最后一个展示柜粉身碎骨之后，进度条也走到了终点。
“嗯？不确定，再看看。”
有了第一次观影经验之后，王姜莱先是关小了音响设备，然后直接进度条拉到了3分钟左右，又看了一次视频。
越看他眉头皱的越紧。
“没有后期剪辑痕迹，没有特效痕迹，没有抠像痕迹。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什么道具组的特效道具？”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王姜莱的专业和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从事影像方面的。
他很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动画cG，而是实物拍摄，且视频本身也没有被人加工过的痕迹。
应该能排除恶搞…
除了贴主的超长前戏，故意让人吓一跳的恶趣味外，视频本身是毫无破绽的。
王姜莱想了想，应该也没人专门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吓人一跳。
但不排除吃饱了撑的，也不排除是某些品牌商搞的创意广告，为了博眼球流量。
看了两遍视频，有了自己的初步推断后，王姜莱移步到了回帖区。
抬眼第一楼，就是贴主自己跟帖。
【友情提示，请尽量调小音量观看！】
王姜莱：“……”
下次一定先看一眼回复！
果不其然，跟自己一样不看回复先看视频的还不少。
贴主的跟帖互动下面，几乎清一色抱怨贴主恶趣味的，骂娘的，甚至有人还晒出了自己手臂受伤的图片。
接下来几条跟帖，便是那群前排魔怔人的天下。
清一色的【前排】【+3】【2L沙币】【火钳刘明】【我这有一卷天书…】之类的格式性发言，王姜莱嗤笑一声，接着往下翻。
【视频是真的！没有剪辑，我拿头保证！我就是搞这个的！】——疑似王姜莱同行抢先发言。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开始怀疑这世界了，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能解释的东西。难道首页其他热门都是真的？】——一个世界观崩溃边缘者的发言。
【见怪不怪了，早就告诉过你们这世界开始变了。呵，居然有人还硬跟我杠。打脸了吧？@xxx速来挨打】——对热门帖深信不疑，还跟人杠上的人。
【理性分析…深度钻研…放弃理性！我直接原地崩溃！我就是新人类！】——来自Id：新人类-朱少。
【是不是论坛的朋友干的，站出来，我要跟你做兄弟！不！我不配跟你做兄弟，你就是我的神！私聊我吧，神！！】——论坛新人类言论狂信者。
王姜莱看着一条条跟帖，一贯清明的脑子也有些犯迷糊。
“觉醒者、进化者、新人类、天选者、超能？异术？”
这些词汇，大多是王姜莱从论坛里捡来的，一些他原本归类为‘空想’的东西。
打算以后有机会客串下作家编剧之类的，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脑子里飘着这些词汇，他继续观看着回复。
持怀疑态度的王姜莱，被一条跟帖提了个醒。
【抛开事实不谈的你们真是够了啊，难道没人发现这件事为什么会被定义为盗窃吗？真以为人家闲着没事炸几个展示柜玩啊？天真！你们就没发现展柜爆炸以后，视频里面少东西了吗？】
看到这跟帖，王姜莱猛然回过神。
难怪刚才看视频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种奇怪的，被抽帧的感觉。
原来视频里面少东西了。
“光是定时爆破，炸掉几个玻璃展柜的话，道具很简单就能做到。但东西凭空消失这活，如果没有用特效技术的话，他是怎么实现的呢？看来得上工具仔细瞅瞅了。”
……
陷入专注求知状态的王姜莱并没有注意到，盖着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一直闪烁个不停。
一个未知电话正一通接着一通的不停打进来。
他手机静音着，还放在了床上，所以震动也没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