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地方的任何一支球队，tA很公平。——黄健翔
方蔚然对龙峤去县城的原因不感兴趣，龙峤却一定要向领队表示尊重。
“找个老朋友聊聊。”他说，“那天吃饭你也见过，叫陈天明的。还记得不？”
方蔚然当然记得，尤其是那些被夜风吹入她耳中的对话。
当时龙峤说他再想想，现在他已经想好了？
方蔚然捏着破蚊帐，手指慢慢收紧，被水沾湿的薄纱比她想象的更沉重。
“这种私事不用告诉我。”她说。
“不算私事，同球队的发展有关。具体等成了以后再向方领队详细汇报，总之很重要。”龙峤这样说着，活跃的眉目却显然在催她追问。
方蔚然抬头看了看太阳：“现在去县城，晚上的训练还能赶回来吗？”
一丝失望在龙峤眼底闪过，旋即被满不在乎的笑意取代：“看情况。赶不回来也没事，杨八一和石材生在会领着训练。说不定我不在，有些家伙还更自觉。”
话虽如此，晚间训练时，方蔚然还是决定亲自去盯着。
那片荒地已被拾掇出来。跑步结束后，队员们聚在这里继续枯燥的跟腱三件套和其他。
方蔚然特地留意杨有财同其他人的互动。发现这位云头寨企业家果然八面玲珑，无论是同石材生还是杨国庆在一起都是和和气气，透着股亲热劲。
休息时他还掏出糖果给龙小猫。
女孩看了一眼糖果就警惕跑开，他也只是笑笑，随手把糖果散给旁边的人。
从他的言行举止找不出一丝针对队友的恶意。
方蔚然几乎怀疑是自己误会了。隔着木板看不见说话的神情，说不定他只是随口八卦，真心替有盛哥惋惜，以及真心觉得龙峤挑选队员有独到想法。
正这样想着，找茬的就来了。
来人一张嘴，方蔚然立刻听出带头的正是那个有盛哥。
除他之外还有四个汉子，都是之前落选的。几人也不废话，直截了当要找龙教练讨个说法。
“龙教练现在不在，有什么问题可以同我说。”
一见是方蔚然，对方的音量自动降低。
“也不是啥大问题……我们就是想要个说法，凭什么他们几个不用考就能进队！”
“我考了的！当着村支书的面考的。”龙小猫站在方蔚然身前，仰着脖子说。
有盛哥摆摆手：“这女崽家里的情况大家都晓得。你们当领导的要照顾，我们没意见。我们就是不服气——”
他一抬手，先指向石材生，抖了抖挪开，最后瞄准了人群后方的杨国庆。
“这人哪点比我们强？要说比气力，他是木匠，老子还是石匠哩。”
“就是！”其他人也争相表达不满。
“他杨国庆除了抓蚱蜢喂鸟，还有狗屁能耐，连老婆都守不住！”
“他一个犯过错误的人，凭啥子能进队拿补贴？”
“怕不是树生阿公的关系，才给他开后门。”
“莫搞事。”杨八一难得一次性说了好几句话，“都晓得龙峤挝足球是专业的，他定哪个自然有他的道理。”
“有道理就讲出来大家听！你说，啥子道理？”有人大声吼道。
杨八一讲不出，石材生出来相劝：“龙教练现在人不在，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理论也不迟。”
“石校长，大家平日敬你是读书人凡事讲道理。”有盛哥说，“我的两个崽也多亏你教道理，从小就晓得考试不能作弊。现在我不怕得罪来问你一声，你没考试就进了球队，这个是啥子道理？”
石材生扶了扶黑框眼镜，苦笑不言。
他们的沉默，让对方更加鼓噪起来。有盛哥在人群里扫视了几圈，的确没有找到龙峤，就看向方蔚然。
“他们讲不出道理，你是领导，你总该讲道理。讲出来我们心服口服，讲不出来——我们就上鼓楼，上款坪去讨公道！”
“不是吧？”杨宇航怪叫起来，“一个破球队至于稀罕成这样？来，我现在就给你们腾位子！”
“球队不是公交车，没有让座这种事。”方蔚然斜睨杨宇航一眼，眉目间带了些许冷意，“真的要退队就提交一份书面报告给我，说明理由。”
她以同样严肃的神情看向有盛哥几人：“球队挑选队员有严格的要求和章程，除了那天公开的选拔，也有一些特殊的考核方式。这个方式是龙教练的专业机密，我这个领队也不知道。不过——”
赶在有盛哥几人开吵之前，她提议：“可以用比赛来证明。”
“比赛？”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比一比就知道谁强谁弱，谁更适合足球队。”
“比就比！要是我们赢了咋说？”
“如果你们赢了，我是球队领队，我有权批准你们加入球队。”
方蔚然的声音柔和平静，却充满言出必行的果决。
“如果你们输了，就请向我们的队员道歉，以后也不要再怀疑龙教练的眼光。这样可以吗？”
有盛哥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都亮了：“好！你是州上派来的领导，我们信你。”
“谢谢你们的信任。”方蔚然笑了笑，脑海里闪过龙峤漫不经心的模样。
事已至此，她只希望他的漫不经心是源于信心，而非对球队的不在乎。
“我同你们比！所有的训练我都会做！”龙小猫充满自信，不是被方蔚然摁着肩膀，只怕这孩子又要原地起跳。
有盛哥几人当然不会同小女崽比试。石校长则是平时寨里人尊重的对象，有盛哥刚才冲动质问了一句，现在还不敢同他对视。
“你们那边出一个人来比就行，赢过他，就算我们合格。”他们的视线落在杨国庆身上。
方蔚然迟疑着没有立刻答应。
她很想相信龙峤的眼光，但是杨国庆……从始至终，他一直耷拉着脑袋躲在后面，平时训练也是一样的没精打采。
有盛哥几人虽然当初没通过选拔，但一个个都很结实，未必会输给杨国庆。
一旦杨国庆输了……
“可以。”石材生推了推眼镜，“我来同你们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