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爸闭着嘴巴，紧张地憋着气，生怕呼吸重一些，会吹倒眼前的纸人。
然而……
1秒过去了，纸人没动……
2秒过去了，纸人没动……
3秒过去了，纸人依旧没动……
在父女俩热切的目光下，纸人晃了晃身子。
倒了下来……
术法……失败了……
宋爸抓了抓头，“是不是李浩这个名字太普通了，重名的太多了？”
单单滨海一地，可能就有上百个李浩。
没有八字无法准确定位到他们要找的那个电脑高手。
宋雨晴：“那该怎么办啊？”
宋爸也没好办法，“只能多试几次，碰碰运气了。”
这一试，就从9点30分，试到了11点50分。
香和蜡烛换了好几茬，宋爸念咒念得口干舌燥，网吧倒是有饮料卖，价格比起超市来要贵上不少。
宋爸没舍得，忍着口渴，又念了一遍咒。
再次失败……
纸人不断地站起，再跌倒……
原本白净的身子，都被蹭了一身的灰。
“这么下去，找到天亮都未必能找对鬼，我们得想个办法缩小范围。”
不用宋雨晴说，宋爸也明白这个道理。
问题是……
他们该如何缩小范围？
宋雨晴咬着下唇，在四周搜寻起来，寻觅一切可以借助的事物。
突然，她的目光停了下来，定格在了包间里唯一开着的电脑的屏幕上。
“爸，你看，那是李浩的照片！要是将红绳绑在电脑上，降灵的成功率会不会高一些？”
“可以试试！”宋爸看了眼时间，已经11点58分了，“抓紧时间，距离子正只有2分钟了。”
子正之时阴气最盛，是施法的最佳时刻，错过了，施法的成功率会越来越低。
宋爸将纸人身上的红绳取了下来，比划了下，因为长度不够又接了两根，勉强系到了电脑上。
宋雨晴点开了李浩的照片，放到最大，铺满了整个屏幕。
宋爸再次施法，这一回，他赌上了剩下的所有灵力，打算背水一战了。
每一个咒文，他都念得异常认真，咬字清晰，铿锵有力。
1秒过去了，没有反应……
3秒过去了，没有反应……
10秒过去了，依旧没有反应……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12点01分。
子正已过。
宋爸从墙角拉了一张椅子，一p股坐下，摆着手道，“我不行了。”
“要不，我们先回家，明天再继续。”
“不行！警察说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坏人便能通过网络，将钱转移好几次。多拖延一分钟，将钱找回来的希望就小一分。拖到明天，都不知道钱被人家转到哪个国家了。”宋爸喘了口气，继续道，“让我缓缓，我们继续。”
宋雨晴见他那副虚弱的样子，就跟刚跑完800米似的。
“我的灵力充足，要不，让我替您一会吧！”
“也行。”宋爸只有一点不放心，“这是你第一次问魂，问魂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立刻停止施法，安全第一。”
保险起见，宋爸往女儿手里塞了一张符纸，“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先甩出去再说！”
宋爸给她的这张，可不是普通的符纸，而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画的，留下来的存货不多了，用一张少一张。
可见，宋爸还是心疼女儿的。
宋雨晴心里顿时一暖，眉眼弯弯地喊了声，“知道啦！”
准备的工序，宋爸早就做好了。需要宋雨晴做的并不多，只要念咒、掐诀就可以了。
宋雨晴照着老爸的样子，一边掐诀，一边念咒，刚念了一句，包厢内的光线蓦地暗了下来。
来了来了！
这可是灵异事件发生时，最为常见的表现之一。
宋雨晴激动的小心情，霎时澎湃起来。眯起眼，开始搜寻鬼魅的身影，一圈还没来得及扫完，视线再度亮起。
老旧的日光灯，闪烁了一下，重新恢复了正常。
刚才……
不会是灯坏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个网吧的设备，都很陈旧了。卖给收废品的，人家都未必乐意收下。
宋雨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失望的心情，打算继续念咒。
目光无意间扫过电脑屏幕的照片，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爸，你看这个。”
宋爸眯着眼，瞧了半天，“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啊！”
“或许是因为烛火的关系吧！”像是加了一层绿色的滤光，看什么都觉得诡异。
宋雨晴自我安慰了一番，再次看向屏幕上的照片，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偏偏让人觉得……
平直的唇线被他抿了起来……
就像是在……
憋着……
笑？
屏幕倏地抖动起来，时好时坏，每一次恢复正常，照片都会发生变化。
每一次的变化都很细微，一次、两次看不出区别来，累积的次数多了就不一样了。
宋爸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人的样子怎么……年轻了许多？”
可不是年轻了嘛！
都从36岁降到了18岁，直接打了一个对折。
眼角的细纹淡去了，发际线往下移了一寸，稀疏的头发浓密起来，脸盘也瘦了下来，圆润的下巴变尖了……
他的容貌也随之改变了，明明只是微调了一下五官，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身上的白色衬衫也变短了，变成了夏季校服常见的短袖白t。
“爸，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之前给我们带路的那个人。”
得！撞鬼了！
宋爸也被吓了一跳，担心女儿慌乱，还得佯装镇定，“没事，看你爸的。”
说着站起身来，松了松手臂的关节，从双肩包里拿出大米，抓了一把，往那诡异的照片上撒去。
明明撒在冰凉的屏幕上，却像是落入了炽热的火炉一般，白色的大米瞬间焦黑。
屏幕上的画面再度抖动起来，底端多了两块白色的影子，左右对称，分别位于屏幕的两端。
随着屏幕的每次抖动，那块印记就会扩大一倍。
面积变大了，也更容易看清了。
那不是白影！
而是一双手！
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血……
一愣神的工夫，那双手就从角落伸到了中央，抱住了正中的脸颊。
啊！——
照片里的学生面目狰狞，扯着嗓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像是要用尽一切，喊出他所受的伤与痛。
宋爸唐僧附体，对着屏幕劝说道，“人间很美好，尤其是有了电脑，能够上网玩各种游戏。我能理解你留恋人间的心情，但是你没有实体，只能看着别人玩，自己在一旁干瞪眼，多没意思啊！继续徘徊在人间，只能白白耽误你的时间，不如早点去投胎。你早一天投胎，就能早一天玩上电脑了，不是？”
宋雨晴觉得，老爸说得很有道理，都想为他点赞了，可惜，对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没听进心里去。
嗞……
屋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波杂音，原本处于关机状态的电脑，一台接着一台开启，壁纸全都一模一样。
是那个学生的黑白遗照！
五台相同式样的电脑，五张相同样貌的照片，呈一字排开。
父女俩像是陷入了一个诡异的镜像世界，视线所及之处，充满了无尽的恶意。
五双唇在同一时刻分开，摆出了相同的嘴型，一遍一遍，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型。
宋雨晴不懂唇语，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诡异而恐怖。
宋爸再次将手伸入了米袋，抓起一把大米，就向四周的电脑撒去，嘴里反复念叨着咒语，“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他的叫声再度响起，同之前一般的哀天叫地，一般的撕心裂肺，不一般的是……
音量被放大了整整五倍！
宋雨晴的手中，捏着之前老爸塞给她的符纸，没舍得甩出去一次性花了，而是作为护身符挡在了身前，跟着老爸一起念起了咒。
照片中的学生，显得更加痛苦了，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脸，然后“嘶啦”一下。
扯下了一块皮来！
令人惊异的是，露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肉，而是黑乎乎的，如同剥了皮的黑蒜，露出了褶皱的肌理，看得宋雨晴头皮都发麻了，“这是什么玩意啊？”
宋爸喉结下沉，咽了下口水，“看着像是烧死后碳化的样子。”
这是宋爸第二次看到这种情形。
头一回，还是他隔着焚化炉的玻璃，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五张鬼脸的怨力越来越强，一只只鬼手贴在屏幕上，一下接着一下，不住地拍打着。
忽然，屏幕像是消失了，一只鬼手探出了屏幕，紧接着，第二只手、第三只手陆续探了出来。
他，不再桎梏于电脑之内了。
也不再满足于独自的痛苦了。
十只鬼手朝着父女俩伸来，每一次呼吸都近了一分，像是要将父女俩，一同拖入他所身处的无间地狱。
宋雨晴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到了老爸的背上，“快想办法啊！！”
宋爸撒了一把大米，刚将伸来的两只鬼手逼退，又有两只缠了上来，简直没完没了了。
他也没了办法。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拿着老爷子的符纸开路，我来殿后！”
似乎……
也只能这么办了！
有老爷子的符纸在，四周的鬼魅同父女俩保持着一尺的距离，不敢轻易近身。
但也不是万能的。
符纸的效力在浓郁的鬼气中不断地消耗着，绘制符文的朱砂变得越来越暗淡。
抓着符纸的宋雨晴，甚至能感到它像一块短路的电池板，温度不断升高，变得烫手起来。
符纸……
快要报废了……
宋爸也要挡不住了，抱着的米袋子都快见底了。
幸好门就在眼前了。
只差最后两步，宋雨晴就能出去了，在这关键时刻，宋雨晴却停下了脚步。
她的脚，动不了了……
细弱的脚踝上，抓着一只手，从她身侧的墙里伸出来，通体黑漆漆的，像是从煤炭里刨出来似的。
宋雨晴抬起另一只脚，给鬼手狠狠地来了一脚。
鬼手刹时松开，五指如钩，掌心裂开一条缝，露出森白的牙齿。
啊啊啊啊啊！……
掌心发出嘶吼，如同受伤后发狂的猛兽，吼得撕心裂肺，让人心悸。
墙皮裂成了一片一片，如同焚后的纸灰烬落而下，露出了焚后的黑色焦痕。
每一块焦痕里，都探出了一只鬼手，挣扎着脱离束缚，伸向了父女俩。
宋雨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向前跑去，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门把手，顺时针转动。
咔嗒一声，门锁打开。
只要她出了门，在门上贴上符纸封印，管他有多少鬼手，统统封印在房间之内，她和老爸就彻底安全了。
宋雨晴兴奋地将门打开，逃生的走廊却被堵了个严实，带头的剃了一个光头，正是网吧的老板。
门口那么多人……
真是太好了！
宋雨晴忍不住狂喜，有那么多人在，阳气旺了，阴邪之物便会避退。
她刚松了口气，就觉手上一烫，手中的符纸竟然自燃起来，瞬间化作了灰烬。
不对啊……
人多了，符纸怎么消耗得更快了呢？
好似来的不是人似的……
难道说……是鬼？！
宋雨晴心一沉，抬起眼眸，再次望向网吧老板和他身后的人。
他们的脸……不对劲……
皮肤好干，像是闹了旱灾的土壤，裂开了豁口。
顺着那些豁口，干皮一片片脱落，露出了底下的黑色的肌理……
他们竟然……
也是被火烧死的……
除了宋雨晴和她爸，整个网吧……
没有一个活人……
全是鬼！
他们进了一个鬼网吧。
怎么办？
老爷子的符纸没了，宋雨晴没了护身符，只能拼命地掏口袋，掏到什么就扔什么。
其中，有没烧完的纸钱，还有临出门时老妈塞给她的一把火腿肠。
一根，丢在了一名中学生的脑门上。
一根，丢在了一名杀马特的手臂上。
一根，丢在了网吧老板的胸口，被他伸手接住，抓在了手里。
网吧老板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将火腿肠塞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