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凉的手指拨开扫过鼻尖的碎发，王飞宇眼眸里的光沉了沉，看上去略有不满。
可与平日里行为上的谨小慎微相比，这一次，在陷入片刻的沉默后，他竟直接无视掉穆语嫣倨傲无礼的态度，继而毫无惧色地转眸，凝视着江宁。
惯常的恭敬谦虚，在此刻被王飞宇全然摒弃，修长挺拔的身姿于金光下站立，耀眼的金辉层层叠落，使其神情看起来有些虚幻无实。
注意到这一微小转变的江宁，心里陡然一紧。
他没想到仅是一次拒绝，便令自控力极强的王飞宇，露出些许本相出来，上次在梅峰，因着玄水沉铁的缘故，对方难得失控，但却仍顾及着周围人的目光，没敢过分强求于他。
而今日，显然有些反常。
霎时间，一种可怕的预感笼住了江宁，令他隐约感到不安。
而此时，见其低头不语，沉寂了许久的王飞宇张了张口，犹豫再三后，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刻薄的话来，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掩哀伤的笑容，低声希求道：“阿宁？”
穆语嫣咬着牙，担忧地望向江宁。
按照以往的例子，她有些害怕江宁会心软同意，然后再次闷声不响地去承担他本不该承担的艰巨责任。
那样太累了，也不值得。
当示弱的话扎入脑海，瞬间打断了江宁的思绪，一切揣测戛然而止。
他微抬起眼，看向站在身前的王飞宇，可视线还未在其身上停顿一秒，就被王飞宇身后神情激愤的王力给吸引了注意。
虽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人，但从刚才起，对方就一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好似要将他撕碎吞吃了般，敌意来得太过明显，实在是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可这种针对，从表面看太过幼稚。
江宁无聊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王飞宇身上，唇角微扬，一脸纯良地淡笑道：“不了，我和阿嫣一起就足够了，不劳烦王师兄了。”
但即便已明言拒绝，王飞宇却不知为何仍十分坚执，就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被江宁拒绝一般，隐隐透着从容，并无不自在。
不过，这种带有审视意味的冷静，很快就被王飞宇亲自打破。
他开始焦虑地凝望着江宁，随后一步靠近，伸手想要攥住江宁的胳膊，试图将自己的担忧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江宁面前，低沉开口：“阿宁，灵渊境汇集了天南地北诸多修士，龙蛇混杂，我们一起行动的话，也能保证彼此的安全，免去不幸发生。”
“而且，若是母亲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又要训斥我了。”
江宁猛然后退，侧身躲开了王飞宇的手，皱眉不悦道：“关我何事，训斥的是你，又不是我。”
两人的动静不算小，当交谈发生冲突之时，一些隐蔽而充满探究的视线，不可自抑地向江宁投了过来，都在冷眼看戏。
江宁的手指无声地扣住指间的戒指，感受着那软润寒凉的触感。
他没有理会那些既好奇又掺杂着不屑的矛盾目光，而是开始细细分辨起王飞宇话语里暗藏的异样情绪，渐渐，江宁微眯起眼，脑海里不自觉生出了几分糟糕的怀疑。
王飞宇急了。
几乎是瞬间，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若单单只是为了进入灵渊境后，与自己同行，就将王母搬出，想要借以往的恩情来挟制他妥协，这根本就说不通。
王飞宇虽骨子里都透着虚伪，却不可否认他是一个精于计算，善于利用一切来达成自己目的的慎重冷血之人。
此举太过多余，用恩情捆绑他，不会起任何作用。
因为，将那时还处于痴傻状态的他与王家连接在一起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王飞宇。
但灵渊镜的资源每届皆是随机，其数量、种类之繁杂，就连谢图南也无从知晓其具体情况，既然如此，与他同行，就无任何特殊优势，甚至修为不高的他很有可能成为累赘。
不过，无利可图还费心拉拢他，这一点无论如何江宁都不会相信，因为这并不是王飞宇的行事准则。
江宁会产生如此大的抵触，实属意料之外。
王飞宇讪讪地收回了手，笑容有些勉强，喃喃地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罢了。”
明明往日只要表达出些许亲近之意，江宁就会变得格外乖巧，可为何今日却如此抗拒，倒是令王飞宇有些挂不上面子。
但若是表现得太过生气，就未免显得太过刻意，恐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王飞宇只得让步，试图博得丝同情，毕竟江宁从小到大，最是心软。
然而，面对这份示弱，江宁却丝毫不动摇，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嘲讽，并报以阴冷一瞥：“我想，我的拒绝应该表达得很清楚，王师兄，再继续纠缠......就未免有些难看了吧。”
“好吧。”
王飞宇僵了僵，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阴沉，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温和谦逊的模样，继续真挚诚恳地劝道：“但刀剑无眼，阿宁还是慎重思考后，再做决定吧，毕竟在那凶险残酷的秘境中，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安全。”
反反复复，好似无休止的劝说，终是令江宁嫌恶地皱眉，嗓音低冷道：“够了，王飞宇，我说得还不明白吗。”
不胜恼怒的情绪，使其语调变得有些陌生尖锐。
王飞宇受伤地低下了头，表情显得怏怏不乐，声音中也带着丝细微的颤抖：“既然阿宁不愿，那我就不再多言了，但灵渊境之行，还请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见自己敬重之人如此卑微，王力按耐不住了，阴沉着眉眼上前一把抓住江宁的手臂，狠狠摇晃着，气得咬牙切齿：“江宁，你什么意思，大师兄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如此侮慢于人。”
“不要以为你现在攀上了清远长老，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配得上清远长老吗。”
此话一出，似惊雷劈落，震得王飞宇眉心一抖，表情险些崩裂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