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润的指尖轻抚上脸颊，借着头发的垂落，闻天语隐晦地按了按酸胀的眼角，试图将自己从这骤发的诡异状况中抽离。
但随着呼吸逐渐炙热，脑内愈发强烈的抽搐刺痛，令他不自觉地锁紧了眉，眼中更是泛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猩红，透出些许狂热暴戾之意。
而当这奇怪之感占据全部心神之时，闻天语心中莫名涌起的不安，顿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闻天语侵袭而来。
可还未等其将理智淹没摧毁，就被闻天语刻意挑起的冷淡情绪，给一点一点地压抑禁锢于躯体深处，渐趋平静。
下一刻，真气自体内被抽取催动，香无火自焚，细腻白烟随之升起，幽香缥缈，精神霍然一震。
不多时，闻天语便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他咽了咽口水，掩下心中惊悸，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言风，语气散漫地转移道：“五日后，灵渊境将会正式开启，到时候，你随你千师叔一同前往。”
再次听见这话，言风一时有些不自然地抿紧嘴唇，艰涩回道：“是，师父。”
“师父。”
一声呼唤乘着这幽沉之香，落入闻天语的耳中。
他微眯起眼，将视线推向言风，对方脸上的纠结，令闻天语一眼就看穿了言风心中所想，但他却故意装作不知，语调上扬，简单回道：“嗯。”
见得到回应，言风低垂着眼眸，犹豫片刻，迟疑出声：“您......是否把千师叔想得......太过深沉了。”
闻天语摇了摇头，脸沉如水：“暮沉近些年收集的灵植，不管是九星迷幻草，还是玄绀鬼花，都越发出格了。”
不管千暮沉背地里在研究些什么，其目的铁定不会让他合意，因为千暮沉从始至终都在刻意隐瞒，而隐瞒则正是问题所在。
毕竟，当初千暮沉才入门派之时，那股如狼般暴厉的性子，现在想起来，闻天语都感到头皮发麻，手臂上曾被千暮沉咬掉一大块肉的地方，至今都隐隐作痛。
也正因如此，才让闻天语心中的怀疑，开始变得漫无边际，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千暮沉生性偏执，喜好钻研危险事物，闻天语害怕他在肆意摸索探究的过程中触及禁忌，走向万劫不复的极端，身为师兄的他，万是不能让千暮沉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加之千暮沉不是一个重利的人，能让他激动图谋的东西，必定不简单。
其实，从某个角度上来讲，不让他人参与，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言风看着突然陷入沉默，正深沉思索着的闻天语，心情有些复杂，不禁呢喃唤道：“师父。”
闻天语起身，来到言风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原本严厉的语气稍稍缓了下来，劝道：“言风，别多想了，你只需要跟在暮沉身边就可以了。”
“至于这些门派事务，其实你处理得很好。”
“不过，斤斤自守固然无错，可有的时候决议某件事，需要的是一份坚执，不要我略示异议，你就对自己的想法开始自我否定，变得不再那么坚定。”
言风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闻天语会突然说出这话来。
他起身越过闻天语走到书桌前，重新看了一遍纸张上的内容，扭头疑惑地说道：“可师父处理方式，确实是比我要好一些。”
闻天语：“......”
这满是信任、闪闪发亮的双眼，真是让人忍不住为之心软妥协，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来。
过了许久，闻天语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言说刚才的话题，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打趣道：“言风，好生休息吧，我先走了，剩下的事务你先别看了，等会全部搬到我的房间，我来处理。”
“你贺师叔可是亲自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太压榨你，耽搁你修炼。”
言风闻言，立即以分外真诚的目光，凝视闻天语，铿锵有力道：“师父没有压榨我，做这些事，都是我自愿的。”
他愿意为师父分忧，永远。
闻天语弯了弯眼，难抑内心欢欣：“对了，明日在给众弟子讲解完灵渊境的事后，众堂主殿主将会在恒真殿集合，商议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需着重注意的事项，你也要参与，记得结束后不要离开。”
“是，师父。”
言风恭敬地垂下眼，沉声回道。
“走了。”闻天语拍了拍言风的肩膀，在拿起桌面上那份空白的章折后，旋即抬脚大跨向前，朝门口走去，边走还边打哈欠地抱怨道：“啊哈~，议会是个沉闷得叫人昏昏欲睡的东西，真不想去啊。”
言风微弯腰身，低头行礼，随后静静地目送闻天语离开。
当房门被彻底关上的刹那，闻天语脸侧的肌肉猛地凸起，拳头下意识紧握，指甲深深地扎入肉里，眼睑也开始轻微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竭力镇压着什么。
真气运转，蓝光无声亮起又瞬间隐匿，将急促的喘息声隔绝在内，不泄一丝一毫。
星光稀疏，白雪飘然，零碎洒落肩头。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湿冷，闻天语僵硬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眸，仰头死死盯着那幽沉的夜空，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歉意。
终是急于求成，而乱了方寸，致使引起了贺淮州的怀疑。
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他所伤害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两分钟后。
恢复如常的闻天语，步态闲散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刚一推开门，闻天语却看见了一个本该离开的身影，不禁眉梢微挑，有些意外。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房间，确认无人后，便转身将门关上，并用真气将房间细密地包裹住。
随后，闻天语眼眸微扬，望向贺淮州，唇角微微勾出一丝笑：“还没走呢，淮州。”
“时候不早了，不去跟江宁告别吗，我看你今天一下午都没有回清远峰一趟，四丹峰和羽苍峰倒是去了很多次。”
“让言风看着千师兄，看得住吗。”
贺淮州端然静坐，语气平淡地问道，眼神却紧紧盯着闻天语，试图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