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闻天语是既心疼，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得疲倦地闭上眼，沉声叮嘱道：“淮州，别被眼前的痛苦缠绕，既然江宁已经回来，以前的一切就彻底翻篇，放眼新的开始吧。”
“谢谢掌门师兄。”贺淮州唇微抿，眼神渐转幽沉，声音沙哑道，“今后，我不会再给你，给师兄们，以及门派带来困扰了。”
深黑的发丝扫过眼尾，将脸上难以掩饰的愧疚悉数遮掩，贺淮州竭力不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疑虑，神态这才勉强恢复如常。
闻天语摇头，对这话，并不赞同，也对其中暗藏的隔离与疏远深感不安，忍不住道：“淮州，我并不是想要你去迎合我们所有的期许，我做这些，只是想要让你知道，在我心中，在重华和暮沉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你。”
“而且，虽不知江宁为何修炼迟缓，可现在的他已然平复如初，且速度更加惊人，今后必能干霄凌云，你若无法承受住自己过分深切强烈的情感，就将其彻底斩断吧。”
“通过伪装掩人耳目，自欺欺人，只会令你不断深陷其中，终将成心腹之疾，祸及无辜。”
这近乎直白的告诫，其中的暗示太过明显，贺淮州几乎是瞬间便听出了闻天语的弦外之音，这令他原本微带歉意的表情慢慢褪去，呼吸也跟着不禁变快了几分。
终有一天，我会伤到阿宁吗？贺淮州迷离地想着。
窗外，雪花飘落，寒风扑面。
幽沉的眼轻轻抬起，闻天语凝眸望向贺淮州，目光在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留意着贺淮州的神情，手则是随意地撑在了椅子扶手上，状似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桌上的茶杯。
其实，他还有件更加担心的事情。
无情无欲并不是修士首选的修炼之路，与其通过禁锢七情六欲来交换修为快速增长的机会，云晨派则更加注重磨形炼性。
毕竟，有一利即有一弊，舍弃某一部分来换取成功，虽效果显着，却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即便如此，这种叫人忌惮且隐患巨大的修炼方式，依旧成了修真大陆的主流之一。
不过，由于过早进阶的原因，这部分修士大多都浮皮潦草，缺乏了岁月的沉淀，致使修为抵达一定阶段后，再难更进一步。
只有少部分大家族和门派，因代代相传，不断改进完善，这才掌握了较为安全的修炼方式，而这些，皆是不外传的。
修士的每一个劫，皆是由性格缺陷诱发的，也正因是缺陷，才会最终演变成事关生死的劫难。
而劫难源自磨难，那么自然也就可以通过制造磨难来刻意训练，所以，云晨派先辈才会建立与仙盟斗转塔极其相似的任务大殿，借此磨砺门下修士的心性。
然而，其他的或许能行，可情爱却是一种偶然且无法预料的产物，根本无法强求。
思及至此，闻天语脸色猛地一僵，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心中的大部分疑惑，于此刻彻底解开。
这一刻，他猛然惊觉，江宁极大可能已经成为贺淮州的情劫，正因如此，贺淮州在遇到江宁之后，才会多发极端，生出软弱癫狂的苗头，状态也越发糟糕。
“掌门师兄，我......”贺淮州恍惚回过神来，欲言又止地看向闻天语，显然有些动摇。
不够谨慎，当断不断，其实无非是对幸福的憧憬使然。
这令人惶然的猜测把闻天语性格中的警惕彻底唤醒，他于恐慌中垂眸，飞快压下眸中惊骇，强装无事道：“江宁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我从未见过一个凡人能在世间存活百年，容貌却未老分毫。”
“最近天下暗潮涌动，事端频发，加上魔族重现世间，恐有大乱，希望江宁能成长起来，不成为你的弱点吧。”
对于江宁，贺淮州既是保护者，也是危险的来源。
闻天语说不出什么狠话，语气严厉逼人，只不过是过度担心下有些着急郁闷罢了，担心是有，可信任却从未消失，贺淮州是绝不会因这一场劫难而陨落的，一定不会。
听了这话，贺淮州面露不满，立刻反驳道：“江宁从不是我的弱点，他将会成为比我还要厉害的存在。”
闻天语见贺淮州这护短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你也太夸大了，虽然天赋决定修士未来能够到的境界，但这修真大陆从古至今也不是没有天赋比你高的，可能走到你这位置的，却寥寥无几。”
“江宁天赋虽高，可未来怎么样，也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可记得今天该交代的事基本上都已经交代完了。”
闻天语猝然问道，并摆出倾听的姿势，视线眨眼便落到了贺淮州身上，带着丝探究的意味。
“我想让掌门师兄帮我照看一下江宁。”贺淮州坦然回道，黑沉的眼反射着晶亮的光芒。
“照看？为何？”闻天语听到这话，突然坐正，满眼疑惑，有些意外地说道，“在门派内我还能庇护一二，可不久后灵渊境即将开启，江宁被重华罚了资源，定会参加，你该拜托的是暮沉才对，来找我干什么。”
毕竟，带队的是千暮沉，不是他。
但很快，闻天语便反应过来，扬眉道：“怎么，不放心暮沉啊，你啊你啊，有了喜欢的人就对我们这些师兄没了信任，放心吧，暮沉没那么小气，他可是我们之中徒弟最多的。”
“看在你孤寡一人的份上，让你抢走一个没啥的，暮沉不会介意的。”
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是千暮沉也没任何不满，只是对江宁与贺淮州的关系有些惊诧罢了。
贺淮州沉默了几秒，真实的缘由无法明说，便只能看向闻天语，委屈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不信任师兄们。”
闻天语见状，立刻抬手搓了搓肩膀，侧身夸张地嚷道：“行行行，答应你了，答应你了，别这么看着我，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