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易化，似泡沫般的雪，从头顶翩然落下。
灿金的光芒照射人间，将片片雪花融化蒸发，润入大地，悄然滋养着万物生长。
呼啸而过的风，被全部隔绝在金色的屏障之外，飞剑之上站立的两人，完全不受其一点影响。
贺淮州站在前端，神情专注地操纵着飞剑前行。
可身后实在是过于安静，让贺淮州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减缓飞行的速度，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江宁。
下一刻，贺淮州整个人停滞了几秒，冷如剑锋的眉，也微微皱起。
随即，贺淮州操控着脚下飞剑，改变方向，就近在这巍峨群山之间，寻了个宽敞的地方落下。
停稳后，贺淮州拂袖一挥。
瞬间，厚重蓬松的雪层，被俯冲而下的真气，猛地压实。
所以，当贺淮州带着江宁跳下飞剑之时，江宁一脚踩在雪层上，并未直接陷下去，而是十分平稳的站立在表层。
金色的冷芒自剑身一闪而过，下一秒，七曜便原地消失，回到了神府之中。
对于贺淮州突然改变路线，江宁不明所以地看向贺淮州。
见其不动，似在沉思，江宁便扭头看向四周，观望着远处。
这是一处断崖之上，视线十分开阔。
一眼望去，满地皆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白薄光，熠熠生辉。
片片白雪，随着风，似纯白花瓣般，在空中飞舞着落下。
贺淮州拧指空中一握，金光一闪，淡青微黄的伞瞬间落于掌心之中。
随后，贺淮州轻轻将其推开，支于江宁头顶，贴心地为江宁阻挡飘落的飞雪，落在身上，打湿衣物。
而此刻的江宁，虽被贺淮州奇怪的行为，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但眉头却依旧紧蹙，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显得格外忧愁苦涩。
贺淮州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语气轻缓地问道：“阿宁，为何如此沉闷。”
下一刻，贺淮州听到了江宁的呼吸，十分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江宁抬头，淡漠与清冷刹那浮现。
从云层间隙间照射下来的金色阳光，在江宁身后铺展开来，与雪地的耀眼银光，相互交错，晕染。
沉寂空茫的眼眸，精致俊雅的外表，在这独特奇景的衬托下，逆着光，宛若神明。
毋庸置疑，江宁的外貌，是连贺淮州都会感到窒息的程度。
但很快，这份轻灵脱俗之感，便被忧郁的情绪所打破。
江宁抬起有些发颤地手，坦白道：“老贺，末师伯遇到的怪物，很有可能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所以......我想去袁县。”
贺淮州心中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谢知非？”
“是。”
江宁果断地回道。
贺淮州敛眸，语气幽沉地问道：“这就是你刚才，突然变得有些烦躁不安的原因吗。”
江宁点头，随即伸手捂住越发酸涩的右眼，艰难地说道：“太像了，末师伯所描述的所有特征，几乎完全吻合。”
贺淮州抬手，抹去江宁眼角滑落的泪痕。
看着江宁眼底，无助熄灭的光，贺淮州上前握住江宁的双手，轻轻安抚道：“也有可能不是，对吗，阿宁，你并不确定。”
“我......”
江宁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在看到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时，赫然冷静了下来。
“对啊。”江宁垂眸，低声呢喃着。
他捂住胸口，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茫然地说道：“也有可能不是他。”
贺淮州抬起手，绕过对方的腰侧，滑过凸起的背脊，向上按在了江宁柔软的后颈之上。
“阿宁，你才刚入筑基，仇恨，恩怨，与你来讲，皆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东西。”
“你想要的，是为亲人的死亡，打击手刃敌人。”
“可我想要的，是你活下去。”
贺淮州宽厚的手掌，轻抚住江宁的下颚，眼中的祈求之意，让江宁心中一紧。
江宁脑袋一侧，哀叹道：“老贺，我控制不住。”
贺淮州猛地将江宁拉入怀中，略烫的气息，弥散在耳边。
“我可以和掌门师兄商议，与他交换，由我前往袁县，将所有怪物以及魔族，绞杀殆尽，不留一丝活口。”
“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江宁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陡然升起，冲击着他的大脑，让江宁的神智，变得有些恍惚。
他强压下这越发不受控制的莫名情绪，将手从贺淮州手中抽出。
江宁退后几步，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冰冷道：“这是我的仇，该由我来报。”
而正是江宁这后退的动作，彻底刺激到了贺淮州。
贺淮州强硬的抓住江宁的手臂，厉声道：“你是我的爱人，你所有的危险，我都会为你扼杀掉的，所有！！！”
这过于激动的情绪，让贺淮州的眼尾，染上了些许微红，显得有些暴戾。
而当贺淮州看到江宁眼中的疏远之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险些陷入失控。
江宁一愣。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抚向那变得完全陌生的脸。
肌肤之下，微热的温度，却在接触的那刹那，变得如此滚烫。
江宁顺着贺淮州的脸，一寸一寸向下挪动，最终，落在喉间那漂亮的隆起之处。
“老贺。”江宁咬着唇，脸上写满了疲惫，“这是我的仇，我的恨，你可以保护我，亦如我也想保护你，但你不能，越过我。”
“你明白吗，老贺。”
江宁咽了咽口水，将额头抵上贺淮州的锁骨。
呼吸之间，清冽的冷香，仍是那么的令他感到心安。
他知道自己这份执着与矛盾，在世人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可江宁知道，百年的时光，消耗的不仅是他的寿命，还有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脆弱，敏感，懦弱，逃避......
江宁最终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人。
当记忆复苏之时，江宁惊叹于自己忘却的过去，同样也惊讶于自己糟糕的一切。
贺淮州看着江宁那倔强的模样，以及灰败的脸色，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