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云风尘仆仆回到家时手里提着一袋子药品，身上还带着消毒水味，他有些担心柯昔的状态，一收工就给柯昔发了信息回了家。
他此时站在大门前，几乎看不见屋里有光，他突然不确定柯昔是不是在家了，毕竟他半个钟前给柯昔发的信息，柯昔一条也没有回。
可彭昶他们应该都是要回家的，柯昔那样喜欢独处的人能够去哪里？还是说柯昔什么时候又多了他不认识的朋友？
聂行云不由得蹙眉，已经做好了要换套衣服再接出门找柯昔的准备。
但屋子里有声音，应该是电视机发出来的，柯昔应该在家，只是没有开太亮的灯，聂行云想。
他一打开门，三秒不到，春卷就认出了他，从沙发上冲了过来，头一次在他回家的时候不是往他怀里蹦，而是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里扯——这是引路的意思，平日里要聂行云喂它时它就会这样做。
聂行云以为春卷是要拉着他去跟柯昔一起喂自己的，但他看到的是正在盯着电视机发呆的柯昔。
像在蓬莱仙那样，他的眼睛没有聚焦了，空洞着眼神坐在沙发里，当真像个没有心的精致洋娃娃。
可精致的洋娃娃看来很糟心，柯昔的两颊边眼泪在流着，没有人擦干，眼泪也没有停止。
聂行云不由得心脏一紧，掌心也被自己掐着，他也有些错愣，觉得自己的心脏出问题了，处理情绪的机器出问题。
张嘴说不出话，最后只出口喊了一句：“阿星。”
随后语言系统才像是恢复了：“阿星？能听到我说话吗？”
柯昔仍是一动不动，聂行云眉头紧皱，也喊不来柯昔，只好伸手去帮柯昔擦眼泪。
他将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柯昔不会乱动，所以聂行云怎么折腾他，他就什么姿势，此时伏在聂行云的胸前，眼泪很轻易地将那片衣服沾湿了——他一直流眼泪。
聂行云不知道柯昔在想什么难过的事，但陷入情绪中的人都难以让其冷静，更何况说是病中的人突然转醒？
聂行云最后给柯昔喂了几颗刚刚带回来的药，如果还不能让柯昔回神，他就要送柯昔去医院了。
柯昔紧抓着的手机还不断冒着信息，聂行云看了一眼，来信人是柯昔仅有的几位朋友。
“阿星？”
聂行云时不时就喊一声，测试柯昔的反应。
他突然在想，自己那天看到了柯昔手机里的内容，也知道了柯昔的有些不对劲儿，那这个工作是不是不去比较好一点？是不是更应该留下来跟柯昔在一起？
柯昔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或许是想他留下的？
聂行云觉得有些头疼了，他有些自相矛盾，又觉得答应了别人的请求不可能就这么放鸽子，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去工作，但是如果柯昔是因为他变成这样的，他没有办法不感到内疚。
“阿星。”
聂行云开始怀疑医院的新药方是不是有用了。
他今晚的工作不是京大的，而是市医的，他之前在那里当医生，几天前答应了老同事去顶班。
跨年夜外出的人多，事故也多，医院每天值班的就那么点人，忙不过来，所以请了聂行云过去充当劳动力。
聂行云顺便将柯昔的药也带了过去，正好问问那边心理科的郑医生。
郑医生是心理科的头牌，工作时和聂行云没什么往来的，倒是经常听说聂行云被投诉被医闹，跟着小护士们吃了不少瓜。
没想到自己还有被聂行云拜托的一天，郑医生看看聂行云又看看被递到自己手里的那板药：“你的药？”
说是刻板印象也行，聂行云会患上心理疾病的话没人会觉得奇怪。
“不是。”但是聂行云否认了，“家里一个小朋友的。”
聂行云回忆着说：“他一直按时吃药，整个人正常的时间段也很长，但最近他的状态我觉得有点不正常。”
郑医生看聂行云蹙眉，还挺有意思劲儿，但医生有医德：“吃多久了？这药是什么时候给开的？”
“他自己断过一段时间药，近一个月吃药才恢复。”
郑医生没见着病人，也无法判断：“你怎么能确定他的情况不太正常？他才刚恢复，这种药……”
他点了点手里的那板药道：“这种药也不会立马药到病除，偶尔复发才是正常的。”
“但他的情况，似乎比用药前还严重。”聂行云说，“看起来像……像是我晚到一秒的话他就已经没在活着了。”
郑医生“嘶”了声，只凭聂行云几句话确实难办，这种症状的人想死太寻常了。
但聂行云也是医生，一点医生的素养还是有的，直觉应该不会错到哪里去。
“我给你开副别的药，效果肯定是要好一点的。”思考半天，郑医生最终说道，“但有空把他带来我看看吧，做个检查。如果是反严重的话，我怀疑他没去复诊过。”
“……”聂行云兀地沉默，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跟柯昔确认过这件事。
半晌，他才回应了郑医生：“知道了。”
“包装上写了食用量，尽量在吃完之前来找我。”郑医生说。
聂行云点点头，像是不会说谢谢，就要往外走。
“哎你等一下！”郑医生把聂行云叫住了。
聂行云确认自己没有忘记拿的东西：“？”
“那个所谓的小朋友，他跟你住一起？”郑医生问。
跟护士部的几个小姑娘待久了，他也不由得八卦起来。
“嗯。”聂行云竟然真的点头了，搞得郑医生魂都烧起来了。
“我把房子租给了他，所以目前确实是住在一起。”聂行云正经道。
好吧，没劲儿，郑医生想。
“只是房客啊，你还挺在乎。”郑医生自顾自地嘲聂行云。
按理说聂行云应该反驳，反正默认也不会有，毕竟当时在科室里百毒不侵的故事郑医生远在心理科都能知晓。
但是聂行云拿着他开的药起了身，转过身时才回应了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