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鹿衔枝在感叹剧情炸裂不可信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荆棘塞途的恐怖未来。
男主想杀她，她认，如今的情况她难逃与黑化男主正面对上。但反派日后来凑什么热闹？他要对她动手，她必死无疑。
鹿衔枝突然很后悔自己当初看小说看到后半段时失去耐心，总是跳章，专挑男女主的感情互动看。
这下好了，划水剧情看得起劲，关键剧情是一点儿没看进去。
她只知道反派叫断玉，他的喜好、弱点，就连真实外貌特征，都一律不清楚。
鹿衔枝想了想，还是打算搬出自己提前想好的万能话术。
“阿祈出事本小姐忧思过度，昏迷长卧后脑子不太灵光，好些事都记不清了。”
她微低下头，借由森绿斗篷边缘的一大圈细白绒毛遮挡神情上的细微异样。
闻言，封楼聿看向她的眸中晕染开一片古怪之色。
他垂下眼帘，任鸦黑羽睫将其中嘲弄与异色尽数掩藏。
“原来如此。”淡淡一言，了无情绪。
鹿衔枝借着余光偷瞄他的表情，却不能从那张无甚波澜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拿不准对方的真实想法，她索性不再说话。多说多错。
两人皆未再多言，冷寂的空间更添一重寒凉，欲要冰封。
就在这时，一个银甲执事拿着一把戒鞭前来。
铠甲碰撞出的脆响打破了周遭寂静，泛着冷锐光泽的重甲给人庄重沉肃感，无端叫人心头觉着压迫。
“小姐，行刑时请离开，勿脏您贵眼。”如那一身玄甲，执事粗犷的嗓音没有温度。
鹿衔枝扭头看向执事，又看看连维持站姿都是靠撑着桌案的少年，心头有些犹豫。
她对反派的印象自是差极，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批能好到哪里去？
可她现在已树敌男主。
她对讨好反派这疯子不抱太大期待。原剧情里，这厮未来会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手法虐杀她。
她想跑路没那么简单。
估摸着她现在就在封楼聿的死亡名单上，以他对明楼的憎恨程度，若她不找点由头靠近他，只会是坐以待毙。
“本小姐要亲自鞭笞他，你下去。”她昂起下巴，道。
那名执事只是微顿，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应下一声，将戒鞭递给鹿衔枝后便离开了。
鹿衔枝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光，看清其上缀着的倒刺森寒尖利，耀武扬威地闪着寒光。
她放下手，看向封楼聿。
他现如今的样子着实说不上有多赏心悦目。一身粗布陋衣血口四见，发冠偏斜，几缕碎发凌乱遮目。
但在那凛冽如鹰隼的眼神，以及周身宛若游离于凡俗的矜冷气质下，硬是将他身上的狼狈冲刷掉十二分。
鹿衔枝不禁想，这么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怎的就生了一腔扭曲可怖的心肠。
见鹿衔枝迟迟不动手，封楼聿咬咬牙，低垂着头恨恨道，“还有两天。”
她以欲加之罪折磨他的一月中，还剩两天就罚满了。
以鹿衔枝心肠之歹毒，若不言明，她日后必定会想方设法地延长折磨他的时间。
鹿衔枝疑惑：“什么？”她是真的不知晓他所言所指。
嗤。装傻充愣。
封楼聿在心里嗤笑一声。
他嘴角微微上咧，扬起一抹讥诮弧度。只可惜那抹血腥异色藏匿于碎发阴影之中，鹿衔枝看不真切。
他不再多言。
鹿衔枝收回视线，握了握鞭把。
她从来没使过鞭子，其实挺怕甩鞭时误伤自己的，但她必须要打打这封楼聿。主要是为了打消他对她的怀疑。
若她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话，不仅不会引来他分毫感激，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对她产生更为强烈的紧迫感。
鹿衔枝不再多想，握紧鞭子一步步走近封楼聿。
她努力板着个脸，挤出自认为很有威慑力的表情。然，却像只被抢走了橡果的，鼓着脸颊表达不满的松鼠。
在封楼聿看来，鹿衔枝除了一腔又毒又蠢的内在，威压全无。
啪——
鹿衔枝试探性地朝他背上甩了一鞭，少年恍地往后瑟缩一下。
桌子被撞得摇晃轻响，他却依旧垂着头，仿若一只伤痕累累，却咬牙忍痛的狼崽。
她控制好力道，不轻不重，又连着甩了几鞭，他依旧一声不吭，连哼都没哼一下。
果然韧得很。
本想借机试试封楼聿的底，谁料对方的反应从头至尾都平淡无波，搞的就跟她在给他捶背挠痒痒一样。
意识到这厮是个油盐不进之人，鹿衔枝心态快崩了。
油盐不进之人，她又没法打败他，也看不出他对原主的厌恶程度到底有多深。
她板着脸，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收手。
她刻意放轻了力道，但原主体弱，十多鞭下去她手都打软了，累得呼吸更是加快了不少，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少年当真死顽得紧。
“你，你还真是……坚韧不拔……”
她想说他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来着。
想想，还是惧了。
人命比人设重要。
鹿衔枝觉得差不多了，刚想一把丢开鞭子，又怕那厮会捡起武器反杀她，遂慢慢收回长鞭，冷哼一声。
“哼，算你命大，本小姐饿了，要去用膳。”
“下次，本小姐要叫你好看！”
说完，她偷偷瞧了封楼聿一眼，见他立靠在贡桌旁，垂头不语。
乱发遮挡他的脸，叫人看不出什么来，鹿衔枝拿他没辙，转身就走。
封楼聿微微抬起头，透过额前碎发，他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脚步，眸色暗沉，晕起一圈一圈异色旋涡。
这爱作妖的草包莫不是高烧伤了脑子？
蠢货。
她怎么会知道，她打在他身上的十多鞭全加起来也远没有执事的一鞭来得凶猛毒辣。
嗤。
封楼聿在心里嗤笑一声。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装疯卖傻，再使出些什么手段来作践他。
只要他不死，她和他就要先死一个。
……
从方祠离开后，鹿衔枝径直去了道君夫人的院落里。
原主到底是个养女，寄人篱下，再如何作威作福也不敢搬到明面上。
对于道君和道君夫人，她更是一直谨小慎微，请安问候这种讨好长辈的事自然也不会落下。
绚清宫，道君夫人的院落。
“小姐请，夫人在洗仙池湖中亭饮茶。”
鹿衔枝朝丫鬟微笑着轻轻点头，遂跟随着她跨入绚清阁大门，往道君夫人所在的地方去。
红楼盖雪，碧水凝冰，若非是一月寒冬将原有的景致覆盖，这处院落应当是绿茵勃勃，雅致绝伦。
“小姐，夫人近来因公子一事郁结不已，还望您能多言几句。”
要说整个擎顶明楼谁最能讨得夫人欢心，那必定是鹿衔枝这个养女。
无时无刻不谨记身份，精于察言观色，亦有满嘴甜言的娇姑娘非她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