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眼神空洞地跟在李恪律的后面，看起来无精打采，即使是这几日的不眠不休都没有打垮他的精神，如今却有些萎靡不振。
晚婉和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婉纯真良善，会不会被骗了，可是殿下骗晚婉做什么？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殿下他对晚婉……
程颐心绪乱成了一团麻，垂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知道晚婉这样美好的女子定然有不少人爱慕，他时常庆幸在晚婉年少的时候，在她身边陪伴的人是他，无可替代。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也……
殿下记起来了吗？许多年前他曾经救过晚婉，而自己却冒认了他，自己就像一个卑劣的小丑，在别人记忆里苟延残喘，偷得半分晚婉的时光。
可是，他不想就这样失去晚婉……即使面对的是殿下，是自己的表弟……
心口如同利剑穿透，疼如剜心。
程颐低头，紧紧握住腰间的利剑，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示了主人的落寞与寂寥。
似乎感受到程颐强烈的情绪，太子殿下反倒是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地向御书房走去。
刚刚回东宫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和伤药。
其实他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为了博徐晚婉的关心，才故意使它看起来狰狞无比。
只见李恪律身着明黄色蟒袍，腰缠玉带，还挂着与他极不符合的荷包，肩宽腰窄，头戴玉冠，又是玉树临风，清雅矜贵的太子殿下。
丝毫没有刚刚回来时的狼狈模样。
身上的坦然自若，反倒不像是经历了生死，倒像是出去视察回来的气定神闲。
而太子殿下安然无恙的消息也传遍了朝野，圣上大喜，朝臣也欣喜若狂，毕竟太子殿下作为储君，可是雍朝的另一个根基啊，当然也不希望他出事。
而建文帝也第一时间召见太子，将要商讨大事。
朝臣都心知肚明，这是要清算北戎。
皇贵妃也得知太子无恙，病情也好了，将要请殿下用晚宴。
李恪律正好也要与皇贵妃有事要谈，也应允下了。
不然按照往常，李恪律即使受邀也会以要事处理来推辞。
脚步声轻缓，李恪律与程颐一前一后，倒是十分和谐。
李恪律眸子黑如点漆，面无异色地冲旁边的程颐说道：“一会儿孤与父皇商讨北戎之事，你去找陆寻过来，在东宫议事厅等孤。”
程颐颔首：“是，殿下。”
不多时，御书房就在前面，李恪律微挑眉头，话语有几分意味不明：“表哥，孤有中意的人了，到时请你吃喜酒。”
程颐无言以对，抿了抿嘴，紧绷的肩颈松懈了几分。
对上李恪律似笑非笑的眼睛，眸光暗淡了几分：“静候表弟得偿所愿的佳音。”
只是停顿了一下：“不过，一切讲究两情相悦，一时的情迷意乱不要认错自己的心。”
话语尖锐，有几分火药气息。
李恪律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了有些冰冷的弧度，倒显得散慢与势在必得，言语暗含警告：“孤看上的人，自然会与孤互悦，不劳表哥担心。”
程颐默默无言，心中酸涩更加浓郁。
恭敬行礼：“臣多言。”
君臣分明，不再兄弟相称。
李恪律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眸子冷若寒潭：“表哥说的是。”
说罢，踏入御书房的殿门。
门口的邓恢讪笑，似乎已经在殿门等候良久：“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程将军！将军止步，殿下，请进。”
接着，邓恢跟随太子进入御书房，缓缓关上殿门。
第一次，程颐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难怪世人皆迷恋权力，君臣天差地别，怎么相提并论？
程颐有些失落，整理好情绪，臣又如何，报效国家，为苍生百姓，不是另一种追求？
不过，程颐暗想，他需要跟晚婉好好谈一谈。
想着，程颐快步离去，衣角飘飘，带着劲风。
如今当务之急是敲打北戎，先找陆寻，在东宫等殿下的安排。
御书房案牍四散，十分混乱，看来又是哪个大臣的上奏惹恼了父皇。
李恪律绕过地上的纸张，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邓恢十分有眼力见，将乱扔的奏折捡起，悄悄整理好放回玉案。
此时建文帝正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见到李恪律进殿，这才脸上稍缓。
关心地说道：“律儿，你身体怎么样，让太医院里的人看了没有？”
明知故问，二人也心知肚明，毕竟如今的场面就是二人联手所致。
李恪律微笑，似乎没有注意到建文帝的脸色，回答的不痛不痒：“儿臣无碍，太医道多休息即可。”
扫视周围的一片狼藉：“父皇又有何事忧心？”
建文帝低叹一声，谈及此事更是怒火中烧，脸色铁青：“这群迂腐的老文官！”
原来是北戎求和，请求休战，而为了谢罪，将大王子拉善的头颅也让使者送回帝都，姿态放的很低，只想求和。
但是建文帝面对这样统一北戎的好时机怎么可能放过，北戎连年挑衅，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放过他们。
难道还要让他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
北戎就像狼崽子一样，不将他们打服，说不定哪一天还要咬你一口。
但是文官们不这样想，他们只想尽快安定，不想打仗。
毕竟打仗要消耗国力，还是和平的好。
但是武将们此时正在正在战场冲锋陷阵，文官却在后方倒油！
武将出身的建文帝如何能忍！这江山是建文帝一点一滴打下来的，自然知道后方的支援有多重要。
这群迂腐！建文帝恨不得将他们立地斩杀以振奋士气！
要打就要将北戎打服，以雍朝为首，自称为臣，不然一切免谈！
建文帝大发雷霆，将案牍上的奏折再次扫落：“你看赵学士！钱太师！孙翰林，他们竟然联名上奏！不是逼迫朕还能是什么！胆子太大了！如今都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邓恢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帝王怒火波及到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北戎狼子野心，一再挑衅，朕不可能再放过他们！”
李恪律沉思，面对建文帝的怒火面不改色，甚至有些云淡风轻，温润开口：“父皇，几位都是忠臣，不必过多计较。”
建文帝口不择言：“什么忠臣！朕看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奸佞！”
“只是——”李恪律沉吟：“儿臣有一计。”
建文帝眸色漆黑，闪过一丝精光：“哦，何计？能让文官们同意？”
“正是。”李恪律眉目疏淡，侃侃而谈：“既然文官们相信北戎的承诺，不如让文官们的子女们镇守边境险要，以身作则。”
确是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