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亏得我刚才还担心他的安危！”奥娜心思玲珑，只是平常懒得思考，但事情一跟她搭上边，脑袋比谁转得都快，“他竟敢用救命之恩离间我！”
看奥娜气得跺脚，洛林心里好笑，却摆出幽怨的神情，“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不会留他性命。”
“我知道，谢谢，谢谢啦。”奥娜赶紧凑上来，脑袋在洛林胸前蹭啊蹭啊。
洛林和神林有多大仇怨她再清楚不过，哪怕他俩是在外面对峙，奥娜都不好意思上前调停。更何况洛林起手就把对方拉进了唯我新界，进了那里，哪怕是天角满盈都得脱层皮。但洛林放他出来了，虽然只是一具分身，却也让奥娜明了自己在洛林心中的份量。
洛林爪子搭在奥娜肩头，嘴角都压不下去，整匹狼都要被奥娜讨好得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不对，是真的飘到天上了！
紫色的魔力柔柔地将洛林扶上半空，其暗含的威势却吓得洛林不敢挣扎，四肢被牢牢定住，洛林满目骇然，视野中全然找不到对他出手的敌人。
是神！
还没等洛林想出个所以然，他只听到一声从自己灵魂深处传来的破碎声。眨眨眼，洛林视野中出现数条灵魂链接，最为粗重凝实的一条连向奥娜，还有几条若有若无指向四面八方。虽从未见过先例，但洛林确信，线的那一头指的应该是对他有恨意之人的方向。
意思是，试炼完成了？怎么可能！
发觉自己一直在神明遥控之下，洛林就冥思苦想着破局的方法。可线头太乱，硬要在唯我新界里理出头绪，恐怕到时他想放神林一马也做不到了。既然过去找不出突破口，那就从现在入手。洛林决定兵行险着，破坏天角试炼。
拾光想让自己登神，那火轮的天角试炼是必经之路，拾光一定在此动过手脚，以保证自己能够过关。比如把杀妹凶手神林送到面前。
“但我没有动手。”
“天角试炼还是通过了。”
“欲望当倒钩，死神打下手，自然当反派，好你们一帮神明，我何德何能配得上你们这般阵仗？”洛林欲哭无泪，一想到是前代的操作给自己加了难度，心里更是一言难尽，“不过，自然一系似乎当真不知道拾光的计划……这是突破口？还是虎口垂饵？”
洛林身形缓缓降下，落到瑞恩面前，伸爪握拳，佯装无事发生，“都忘记重建链接了。下次起码给点预示，大家担心你担心得紧呢。”
“情况紧迫，我也不想的。”瑞恩同样伸爪，双拳接触的瞬间，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洗过脑海，他猛地抬头看向洛林，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是我的咒言，同仇共济。你感受到的应该是我的仇恨。”洛林从黑耀爪中抽回手腕，三条凝实的灵魂锁链在他视野中缓缓淡化消失，“这是欲望一系的咒言，会对你们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但好处总比坏处多。”
瑞恩颔首，洛林没有细说究竟有何影响，他便也不问。
“你获得咒言了！”奥娜惊喜地扑上来，绕着洛林猛转，当然没找出什么不同。
“而且是两个。”洛林心里畅快，也不管周围有多少耳目，“咒言·空间掌握。”
洛林眼中的视野迅速被划分出无数个空间块，魔力集中，空间块被划分的更加细致，轻微的痛感也开始自灵魂传来，洛林知道自己已到极限，放弃了叶片大小，转而发动魔法，一颗硕大的椰子便被转移洛林掌心。
“嗷！”忘了椰子的重量，爪子被狠狠地砸到地面，洛林捂着爪子哀嚎起来。
“你做了什么？只是隔空取物么？”奥娜憋不住笑，边按揉着他的爪子，边转移注意道。
“他取来了空间。”黑耀盯着被洛林掀飞出去的椰子，那椰子并不是圆润地滚远，而是如被装在透明箱子里一样向外翻滚，滑出一点距离便停下，在地上留下了短短的摩擦而过的痕迹。
“不错。”洛林抽回爪子，挺起胸膛，“以空间手段造成杀伤，我能取来椰子，也能直接取来护体魔法拉满的狼的脑袋。”
虽然洛林现在的能力连真正空间掌握的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但洛林还是认为自己很有必要秀一手，不然总有小杂碎拎不清撞上来找不痛快，尤其是某个不安稳总想跑路的探子。他必须让她知道，哪怕她钻了露娜的营，露娜也只能在事后给她讨回公道。
躲在暗处偷听的岩歌瑟瑟发抖，不敢露面，也不敢逃跑。
“只是这样么？”黑耀全没在乎洛林的自尊心，回忆着从长辈那听来的故事，“我听说咒言是神格的前身，每个咒言都是领域内尽头的规则。哪怕跟近处比，前代的咒言都能强夺亚神级的力量吧？”
洛林做心痛状，可怜巴巴地瞪着黑耀。
若是让她知了他另一咒言的功能，还不得把他贬到泥土里去！
“啊，对不起，洛林哥，我是说，这咒言其实跟你很配！”黑耀迟钝的辩解又捅了洛林心口一刀。
“不是，我是说，你不是有唯我新界嘛，搭配这个咒言……”黑耀慌忙解释，怎么都说不清楚。
还是奥娜体贴地把洛林挤开，毫不客气地伸爪，“我赢了！给钱！”
“洛林哥你也太好猜了……”黑耀低眉噘嘴，不情愿地从魔法空间中掏出一颗暗黄色的石头，放到奥娜掌心，看她乐呵呵地哼着小调从视野消失。
洛林茫然。
“她俩打赌神林能不能活着出来。”瑞恩笑着解释。
“算她有良心，对了，那小东西很宝贵吧？”洛林摸索自己的魔法空间，想着拿什么才能给奥娜抵账。
“当然。那可是夜蝠洞少说三百年才能形成半个指甲厚的沉积岩，对月光魔法亲和性很强。”黑耀一本正经地介绍。
洛林微微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那不是屎吗？”
“几百年前或许是，但现在它叫耀月岩，露娜殿下的盔甲就是这东西做的呢。”
“那不还是屎嘛？？？”
“喂，付不起别诋毁啊？黑耀愿赌服输，又不是要耍赖。”黑耀不跟洛林辩驳，嫌弃的眼神伤害不亚于天角级魔法。
洛林无语，没想到这个品学兼优的家伙还有这副腹黑的模样。
但奥娜不在乎这些。
她边蹦蹦跳跳地走着，一边把掌心的石头削切出印象中的形状。通向山顶的路不长，好在那形状也没有多复杂。
“露娜殿下！”远远地，奥娜那清脆而响亮的招呼声便划破长空，听到这声音，原本正在交谈中的枫叶和露娜同时止住话语，先后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奥娜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只爪将耀月岩，脚下生风，一路小跑过来。她微微喘着气，毕恭毕敬地将耀月岩呈到露娜面前，眼中满含期待。
露娜看到这块石头，美丽的眼眸闪过一丝惊喜，立刻地唤出自己久经风霜的战甲。将耀月岩轻轻地放在铠甲破损的缺口处，甚至不需要仔细对比，这块耀月岩的形状与缺口完美契合，附上魔法轻轻按下，耀月岩与铠甲严丝合缝地对合，很快融为一体。
“你有心了。”露娜语气沉稳，却盖不住溢于言表的喜悦，尾巴都微微晃动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要月守的荣誉徽章！”奥娜偷偷瞥着假装背景板的枫叶，又迅速收回目光，尽管枫叶并没看过来。
“唔？”露娜很是意外，“那是月守的象征，除此外没有什么实用意义……更何况你也不是月守……你该不会，要用这个去招摇撞骗吧？”
“那，那殿下可以做一个月守徽章玩具，只要跟真正的徽章不一样，就不用担心我拿去骗人了吧？”奥娜人畜无害的表情很有欺骗性。
露娜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却也没想通奥娜所图为何，最终，轻叹一口气，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干脆放弃思索。
她抬起右蹄，一个魔法空间乖乖出现在蹄下。露娜将蹄探入其中，不多时，她从中取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和一片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黄铜。
露娜对魔力的操纵远胜奥娜，只消片刻功夫，那晶体状的琥珀和平平无奇的黄铜逐渐组成了徽章的大致模样。露娜紧接着取出刻刀，对徽章进行进一步的雕琢和修饰。每一刀都精准细腻，她打造的仿佛不是玩具，而是惊世的艺术品。
一旁枫叶喉咙里发出一声轻难以察觉的哼唧声。可惜正全神贯注于手中工作的露娜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声响，倒是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奥娜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声音，不禁在心底暗自偷笑起来。
“好了，免得你拿来做坏事，我就不弄得太过精致了。”露娜为自己的偷懒找了个不错的理由，帮奥娜把徽章别到胸前。
“好诶！是露娜殿下亲手制作的，独一无二的，典藏版月守徽章！”奥娜欢快地蹦跳着，徽章也跟着跳起落下，在枫叶眼前晃来晃去。
“哼。”枫叶轻哼一声，有些别扭地把头扭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如果你开口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让给你啦？”奥娜脑袋往前一探，凑到枫叶脑袋下面，脸上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看起来如此的灵动跳脱，像一只顽皮的精灵。
“喂喂。”露娜鄙视地瞪着奥娜，这家伙不仅当场食言，还当着她的面戏耍她的手下！
“可以吗？”枫叶动心了，眼睛依然瞥着旁边空无一物的地方。
“我饿了，如果有一整头奶羊的话，说不定会很好说话哦？”
“你怎么知道今晚狩猎成果里……算了，你拐弯抹角这么半天，就只为这点东西么？”枫叶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当然有资格强行介入猎物的分配，或者说，那头肥美的奶羊本来就该是分给她的，只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四天的食物，还是有些舍不得。
奥娜吧唧了两下嘴以作回答。
“好吧，拿着这个。分配食物的阿尔法看到它，会听你的吩咐。”枫叶拿出一块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啃骨，上面精心刻画着的那几个古狼语符号还算清晰可见。奥娜也懒得细看，拿徽章交换过来，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蹦蹦跳跳又下山去了。
枫叶站在原地，目光送走奥娜远去的身影，又落在了刚刚换到手的徽章之上。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自己珍藏的月守荣誉徽章。
露娜捏出的徽章一点也不粗糙，中央的琥珀石晶莹剔透，整体质地软得像一颗果冻，枫叶小心翼翼地把它挂在左胸；另一枚则是月白色的正式徽章，反射着月亮柔和而宁静的光芒，被稳稳当当地佩戴在了右胸。
枫叶抬起头来，恰好与露娜四目相对。两人对视的瞬间，枫叶嘿嘿傻笑出声。
“像孩子一样。”露娜责怪着，眼睛柔得像水，心里悄悄跟奥娜道谢。
当奥娜趾高气扬地抬着一整头奶羊回到同伴们身边时，洛林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同伴们的发落。
周围的几只狼都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整个场面异常安静，让她感到有些压抑。奥娜轻哼着歌打破沉默，把那只奶羊重重地扔到瑞恩和洛林中间，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有意分散他们的注意，但也没主动开口说话。格莫是瑞恩和黑耀重要的家人，她可不敢慷他人之慨劝他们原谅洛林。
于是她自顾自处理起食材，放血，去毛，拆肉，为了避免自己吃得满脸血，影响两龙的胃口，她继续用魔法搭台，烧火，盖锅，动作行云流水，黑耀都不自觉把目光转了过来。
“他真的死了吗？你怎么确定？”瑞恩不敢相信，格莫动用隐藏的手段，都能当着神明的面死里逃生，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死在这片明面上只有一头天角级的落后大陆呢？
“他的尸体……”洛林猛地抬头，对啊，瑞恩的龙身都快被切成一盘菜了，现在不还照样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可他为什么要藏起来？明明我和奥娜第一时间，额，第二时间就赶到了！”
瑞恩松了口气，黑耀前脚拿出格莫托付的晶龙秘藏，洛林后脚传达格莫丧生的噩耗，他差点真被框了过去。
“其实真正的格莫早就死了。”瑞恩语出惊人，“林火事件中逃窜的邪神余烬把他侵蚀，从那时他就已经不是他了。从火龙族找回我，抚养黑耀的都是邪神余烬。”
“你怎么……”洛林惊疑，邪神余烬是他从前代那里听来的名词，可如今这名词却从瑞恩嘴里再冒出来。
“将龙王头衔交于我时他亲口跟我说的。”瑞恩没领会到洛林疑问的点，继续解释，“他为杀害格莫的事道歉，还说要把龙族交还于我。可至少对我来说，我从没见过真正的格莫，自然也没兴趣为他讨回公道。”
黑耀双眼瞪得跟月亮一样圆，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吧。”瑞恩喃喃自语道，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催眠自己，“而且，不管实际结果怎样，我怎么会把账算在你头上？你在污蔑我的胸襟。”
瑞恩很是不满地斜了洛林一眼。
洛林嘿嘿笑了两声，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奥娜欢快的声音传来，盖住奶羊的大锅被魔法抬起，烹饪得半生不熟的奶羊冒着腾腾的热气，诱人的肉香扑面而来，红白相间的嫩肉勾引着每匹狼肚子里的馋虫。
“大家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