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当某个疑点颇多的自杀案出现的时候，远处的天台上，两个人仍然在兴致勃勃的预演自杀。
“听我说，伤及无辜这事不好，你到时候尽量点个火渲染一下氛围就行了，记得备个灭火器把火给灭了，然后看着楼下没人的时候从这里跳下去。”
季伊人打开手机备忘录，看样子正在记录何必所说的话。
“你这公寓是租的吧？你从什么镜子海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公寓打扫干净给退掉，押金也不少钱呢？”
“我还要钱干什么？”季伊人反问道。
“反正是你的钱逃不掉，你爸总有办法收集你自杀全过程里遗漏的金币。”
“行，那我把钱换成现金也烧了。”
“还有喜欢的东西可以烧了跟着你走，但总有很多没法烧的吧？你记得卖给收废品的，或者送给邻居啥的，一个都别给他留，收废品的电话你记一下。”
“还有你想想啊，如果跳楼死了，你全尸肯定留不下，记得提前打电话给殡仪馆，不然一群人围着你拍照，想想都恐怖。
你别想着叫我来收尸，我看着害怕。
酒吧那边的工资给开了没？浪漫都浪漫了，总不能拖欠工资挨骂吧？你那点钱够开工资吗？
欠款倒是别想着还了，资本家不差你那点钱，但是你最好还是给银行预留个手机号码，就留你爸的号码。
你那些钱还是别烧了，买酒、买灭火器之类的，得花不少钱，对了记得把身份证随身携带，别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还有天台风这么大，你最好搞点碳和木头来烧，木头搬的动吧？不然想搞个火堆很麻烦，汽油买不到就用工业酒精，小时候玩过火吧？需要我教你吗？
还有你那些书，你也得烧吧？但是纸张风一吹就跑，实在不行你用个少烧烤炉凑合凑合，那玩意安全的多，就是没那么浪漫。”
季伊人在认真记录，何必在认真说，忽然他停下了：
“预演了这么多，什么感觉？”
“死很麻烦。”季伊人饶有兴致的抬起头。
“那你还记得这么认真？”
“因为就是这样的过程才有趣啊！”季伊人歪着头看向他。
何必觉得肯定是有些什么地方搞错了，不应该啊？
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是：生活很烦恼所以想找个地方彻底逃避，这跟普通人上一天班，盼着玩把游戏是一回事。
可逃避的地方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美好，就像是你下班终于打开电脑，上线后被诺手单杀七次，然后愤怒的拍了拍桌子，发誓再也不玩游戏了一样。
那点美好的期待总会被现实打破，可季伊人并没有。
她在听到何必那套麻烦的自杀流程后，好像更乐在其中了。
坏了，碰见真变态了。
何必走在天台边缘来回踱步，这次他碰到了劲敌了。
季伊人就站在一旁打量他，甚至还贴心的把何必衣服扣子给寄上来：
“明明是我自杀，你怎么看着比我都烦？”
“废话，女神生病的时候舔狗比女神本人都着急，你死我救不了，能不烦吗？”
何必走着走着就听到了警笛声，他趴在围栏向下看去，一群人已经把现场围住了。
吵闹的声音何必听不真切，但在警车车灯的照射下，他看到了满地的血。
“季伊人，你看，有人自杀了，到时候你也像他一样！”
“她应该是从写字楼上跳下来的吧？那栋楼比公寓楼高得多，才不会一样呢！”
听着季伊人的话，何必向上望去，接近十几层楼的高度差，得亏是他视力好，在LEd大屏的照射下，还能依稀看到个人影。
人影？
警察不是刚来吗？
对面的姜大年叼着烟从上向下看，在国内处理这种事还是稍微有点困难，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甚至连这女人的名字都没记住，审也审不出来什么，这女人连雇主的来路都不知道。
其实姜大年仍然倾向于这事是王熙干的，因为只有她和自己在这事上有利益纠葛。
可是以王熙正常的性格来说，这事她只会和自己苦恼，她应该是没这个胆魄的。
“岁月雕刻人啊，王熙变了，我也变了。”
姜大年吐出一口烟圈，漫长的上位者岁月，早已让他习惯了掌控一切。
王熙的嫌疑最大，那就想想她的动机吧？是想拿这事和我谈分钱？
老子差你那点钱？
姜大年噗嗤一下自己笑了，他念着和王熙的旧情想着和平离婚，王熙撞着胆子和他搞这些花活？
王熙没有胆子，可要是有人教唆她呢？
姜大年纵横了生意场这么多年，早就不谈感情了，利益才能真正驱使人，所以这事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姜大年非常不爽，这就导致了明知道在国内，他还是没忍住...
但姜大年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可，是对是错重要吗？
人没法做对一切事情，在外面混的时候姜大年深知这个道理。
在事情可能到来前，掐灭最大的潜在危机，保全根本利益才是唯一真理。
错了就错了吧，管他呢。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让一切都在掌控之内。
任何脱离了预想中的额外因素，都要抹除干净。
“呼，对面有两个小东西，去盘盘道吧，手脚不用太干净，反正你都得自首。”
“年哥，答应我的事？”
\"你儿子未来的生活费我包了，会找人专人照看着，保他到结婚生子，你老婆就算改嫁了也带不走。
你那点赌债也找不到你家里人头上。”
“谢谢年哥。”
...
何必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影，他可以在脑海中作出无限的设想，甚至套用所有犯罪电视剧里的模版。
但定论他不敢下，因为这种事实在超出他现有认知。
“何必，说了半天，你好像从没说过你未来要如何做。”
“自由。”
“可是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自由，你这个梦想也太抽象了。”
“如果稍微具体一点的话，暂时的梦想是成为姜大年。”
季伊人丈二摸不到头脑，何必怎么看也不像只盯着钱的那种人：
“你的意思是想成为姜大年那样的有钱人吗？”
“赚钱是最重要的一项，但我最想要的特质是，在面对大多数外在强制事情的时候，有资格说不。”
“我站在这座公寓楼上，姜大年就好比站在写字楼上，当其他更高的楼遮住我的视线，挡住本该属于我的阳光，我只能傻看着。
但能挡住姜大年视线的只有天上的乌云。”
说着说着，何必忽然看到楼下一个人影，他堂而皇之的穿过了警察的盘问，然后径直走向公寓楼。
何必朝着对面的楼顶看去。
少个了人。
剩下的那个人在朝何必挥手。
何必面色变了，面对超出掌控的事情，他下意识的选择用最谨慎的方式行动。
最合理的动作应该是现在大喊警察。
但看那小子的样子，他不像个怕警察的。
可如果大喊大叫惊动了，只会加快不速之客的动作，那人来的一定比警察快！
但是警要报，人也要跑！
所以最优解就是站在写字楼的警察身边！
说动就动，何必拉起季伊人就跑。
季伊人还没搞清什么事，但也乖乖跟上：“咱们这就走了？”
“不走就不是预演死亡了，是他妈真要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