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然都知道卢嬷嬷口中“王妃的表妹”是何人，于是乎，一道道复杂的目光齐刷刷地瞥向了二楼的姜王妃，带着探究，带着惊疑，更带着警惕。
好些人默默地开始后退，再后退，尽量离姜氏远一点，心中各种揣测丛生：要说动机，姜王妃自然有动机的。若非萧王妃死了，她也不能成为继王妃，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绝对是萧王妃之死最大的得利者。
姜王妃脸色略有几分阴沉，但还算平静，一楼的顾勉却再也忍不下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少年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卢嬷嬷，跳脚道：“你这贱奴，还想往我母妃身上泼脏水！”
“我看你这刁奴才是前朝余孽，是谋害萧王妃的凶手！”
说着，顾勉又看向了靖南王，“父王，您不会信吧？方才那些伶人也曾试图栽赃大哥，依我之见，定是这帮前朝余孽故技重施，要挑拨离间，非要往我母妃身上泼脏水呢。”
“父王，您是知道母妃的，她最是心善的人，连一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下毒害人呢。”
靖南王看着二楼温婉一如往日的姜王妃，与顾勉是同样的想法：是啊。王妃最是心软的一个人，路上偶然遇上卖身葬父的孤女都会心怀不忍，帮着对方安葬亡父，不求一点回报。
而在场的王府下人们则又是另一番感受。
的确，姜王妃素来是个和气的人，从来不对人疾言厉色，可她身边的两个亲信郑嬷嬷和朱妈妈手下可没少沾人命。
腊月就刚有一个美貌的丫鬟因为被王爷赞了一句，就被郑嬷嬷下令杖责三十，抬回去，没半天人就没了。
顾勉只顾着对靖南王求情，完全无视了魏知府。
魏知府额角突突地跳，头大极了：如果姜王妃真的是谋害萧王妃的凶手，那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百日丹”从何处而来，以及她与前朝余孽有无干系。
堂堂靖南王妃身份尊贵无比，若真与前朝余孽有了什么牵扯，那可是偌大的丑闻。
对靖南王来说，脸上无光，怕是巴不得将这个真相藏得严严实实，让姜王妃“病逝”。
可偏偏世子不答应！
世子这步棋到底对不对，连魏知府也不确信。
哎，要是皇帝知道姜王妃是前朝余孽，也许会借题发挥，迁怒于靖南王府，那么南境几十年的安宁怕是要毁于一旦……
喧喧嚷嚷之中，侍卫长高阙率领一众侍卫驱赶着王府上下数百下人聚集在了畅音阁外的园子里。
一场大雨方才来得声势赫赫，此刻雨势已经转小，下人们的衣衫全都被淋湿，惶惶不安地站立在细雨中。
高阙的脸色很是凝重，脱下蓑衣与斗笠，迈入阁内，国字脸上沾满了点点水珠。
他阴沉的目光朝地上那具嘴淌黑血的尸体扫了扫，这才抱拳禀道：“王爷，世子爷，府中下人基本齐聚，方才有三人试图逃走，在属下等围攻下，服毒自尽，应是前朝死士。”
“三人分别是园丁刘材，门房王大川，还有朱妈妈。”
说到最后一个“朱妈妈”时，高阙抬起下巴望向了姜王妃。
谁都知道，朱妈妈是王妃自姜家带来的陪房，是姜家的家生子。
“朱妈妈定是那前朝余孽安插到我母妃身边的。”顾勉激动地咆哮道，形容有些癫狂，再无平日里那优雅的气度。
相比之下，顾危淡定而从容，带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下令道：“高阙，仔细检查所有人，务必看清楚可还有牙齿内藏于毒囊的死士。”
“是，世子爷。”高阙又转身迈出了畅音阁，没等靖南王发号施令，靖南王的脸色不太好看。
此时，在场的宾客也看出来了，等高阙检查完王府这些下人，下一批约莫就该轮到他们了。
“魏大人，继续审吧。”裴锦之突然催促魏知府道，笑得一派月白风清，“早点审完，我们也可以早点离开。”
这番话听在周围其他人耳里，皆是心有戚戚焉，全都用眼神催促魏知府。
魏知府觉得头皮都快烧起来了，心中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只能尽责地继续当他的工具人。
反正他的职责就是审案，尽量按照正常的流程审。
魏知府整理了一下现有的线索，看着卢嬷嬷道：“也就是说，有机会谋害萧王妃就是你、已经过世的老刘府医，以及姜王妃。”
“那会儿萧王妃身边难道除了你，就没有别的贴身丫鬟伺候？”
卢嬷嬷立即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会儿，世子爷年纪小，也得了风寒，王妃就让身边的大丫鬟去照顾世子爷了。”
刘府医刚处理好了关五湖的伤口，也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地接口道：“魏大人，草民的祖父半辈子行医，医者仁心，绝对没有谋害萧王妃。”
魏知府沉吟了一下：“若是本官要开棺验尸，你可有意见？”
刘府医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直觉想反对，可想到连萧王妃的棺椁都开了，哪有他拒绝的余地，便俯首道：“但凭大人做主。”
“王妃。”魏知府对着二楼的姜王妃深深作揖，“王妃可有什么话说？”
姜王妃微微一笑，朝扶栏方向走了一步，“魏大人想本王妃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卢嬷嬷诬告本王妃。”
“还是说，魏大人想要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怎么会？本官从不屈打成招。”魏知府拈须道，“只不过，王妃是谋害萧王妃的凶嫌，也许还与前朝余孽有牵扯，按照律法，王妃与卢嬷嬷都当暂时收押，仔细盘查两位的九族。”
也就是说，姜、卢以及刘这三家人的九族都会被查个底朝天。
十几年前，到底是谁下毒也许难以寻得真凭实据，但是，要在几个特定的怀疑对象中，搜查出埋伏在南武城的前朝余孽，不难。
姜王妃的脸色微微一变，又看向了靖南王，失望地呢喃：“王爷，您就让他们这般欺我，辱我吗？”
说话的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对着身后的某人做了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