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危双臂抱胸，凝视靖南王良久，终于接过了裴锦之递来的那管碧玉箫。
他似乎不太甘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那就等父王的寿宴后，再开棺验尸。”
说着，顾危又打了个手势，对着后方的一名赤麟军将士吩咐道：“洛子初，我母妃的墓地就交由你们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靖南王的颊边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又强行绷住：这逆子莫不是以为他会来动萧氏的尸骨？！
哼！
他才怕尸骨被人动手脚呢。
靖南王脸上怒意汹涌，对着侍卫长道：“高阙，你也带人在这里守着，寸步不得离开。”
萧氏的棺椁不容有失，这也许是他从这逆子手中夺回兵权唯一的机会了！
侍卫长高阙暗暗地松了口气，连忙领命。
顾危轻拍了下裴锦之的肩头，又对着后方看戏的两人一鹰道：“我们走！”
话落的同时，树上的裴如绯轻巧地一跃而下，落在楚蓁身边，倒是把浑身绷紧的靖南王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树上还躲了一个黄毛丫头。
一行人在靖南王夫妇以及顾勉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靖南王身边的姜王妃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阴云，很快就垂眸掩住。
而另一边，径直下山的顾危唇角却高高地翘起，右手的食指在玉萧轻快地点动了两下，那玄色袍裾被山风吹得鼓起，洒脱不羁，又有几分目中无人的狂妄。
待走到山脚时，顾危翻身上马，抬眼望向山腰，望向日出的方向，愈发显得脖颈修长，下颌清晰，侧脸透着几分冷峻之色。
“鱼儿上钩了！”
“明天应该会是我那父王此生最难忘的寿宴了。”
顾危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周围的裴锦之、楚蓁与裴如绯三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回城吧。”裴锦之低低一笑，扶着楚蓁上了马车。
裴如绯扫视着另外三人，眯了眯眼，总觉得他们瞒了自己什么。
她飞身上马，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无论他们在谋划什么，都不归她管，四哥说了，她现在既从了军，那么只需听令行事，不该她管的，就别多事。
她一踢马肚，策马扬长而去，从北郊万青山返回了南武城，已是日上三竿。
城门口远比万青山热闹，交谈声、吆喝声、马蹄声、车轱辘声等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喧闹嘈杂。
通往城门的官道上蜿蜒地排起两行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城的百姓大都翘首望着前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这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了快一炷香了。”
“没办法啊。明天就是王爷的寿宴了，这两天进城的贵人不少，城门的守卫尤其严格，进出城的人个个都要查户籍和路引。”
“你们不知道吗？今天这么慢，是因为大皇子来了我们南武城！”
此言一出，后方排队的人皆有些亢奋。
“大皇子也从京城来为我们王爷祝寿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皇子皇孙呢。”
愈来愈多的人翘首引颈，可前面的人太多，根本看不到大皇子。
倒是坐在马背上的裴如绯比站立的路人高了一大截，占个点位置高的优势，远远地瞥见了一道着杏黄色锦袍的背影，鲜衣怒马，只看背影便是气度矜贵，卓尔不凡。
也不用顾危吩咐，小刀就策马往前面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回来禀道：“世子爷，确是大皇子到了。”
顿了一下，他朝旁边的黑漆平顶马车看了一眼，补充道：“随行的人是孙晋鹏。”
别人不知道孙晋鹏与裴家有仇，顾危自是知道的，余光立即注意到裴如绯脸色一变，紧紧地握住了佩刀的刀柄，用力到纤细的指节开始发白。
顾危收起闲散，秀长的眼线挑起几分冷凝，对马车内的裴锦之道：“师兄，我去会会大皇子和孙晋鹏。”
他一夹马腹，就加快速度往前头驰去。
守城门的官兵个个都是认识顾危，纷纷行礼放行。
马车内，一时静谧无声。
裴锦之浅啜了一口温热的花茶，冷不丁地问道：“蓁蓁，你不好奇吗？”
楚蓁执杯的手蓦地一顿，茶杯里那澄澈的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抬眼对上裴锦之润黑的眸子，她怔了怔，才慢一拍地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她对大皇子不好奇吗？
楚蓁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该感慨自己大意了，还是裴锦之这厮太过敏锐。
照理说，“楚蓁”应该从来没见过大皇子，对大皇子感到好奇，是人之常情。
可偏偏楚蓁在兖州建北城就独自追踪楚宁玥去过驿馆，偷偷见过大皇子，还顺手牵羊了……
楚蓁按下心头的心虚，从零食匣子里拈了一枚桂花松仁糖就往他唇间塞，笑了笑：“有什么可好奇的，左右是不相干的人。”
“再说了，明天在靖南王的寿宴，总会见到的。”
“说得是。”裴锦之含着甜丝丝的糖粒，将右拳抵在唇畔，眉目轻舒地低笑了一声，心情大好，“左右是不相干的人，过了明天，此生也不会再见了。”
笑容中说不出的风流，衬得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漂亮得让人心悸。
楚蓁一阵意动，一个没忍住，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了他的眼尾，调皮地碰了下他过分纤长的眼睫。
随着她的动作，他的眼睑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楚蓁下意识地想收手，却被他一把捏住了小手。
他只轻轻一扯，楚蓁便朝他倒了过去，腰身被他用另一只手牢牢扣住。
楚蓁顺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倚在了他肩头，听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问：“待会儿，你想听我吹什么曲子？”
楚蓁咬唇思索着：“我想想……”
这时，他们乘坐的马车又动了起来，不疾不徐地穿过了城门。
顾危虽走了，但留下了小刀为他们开道，没一会儿，一行车马就抵达了观颐堂的大门外。
楚蓁搀着裴锦之的手下了马车，便见门房便匆匆来禀：“武安王，王妃，陆家大夫人与四夫人来访，在正厅候着。”
楚蓁目光微微一转，却是看向了身侧地裴锦之，略一挑眉。
不用她开口，裴锦之就已经意会，淡淡道：“陆成因还在府衙大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