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千落那一撮晃悠的呆毛出现于视野的那一瞬间，博士只感到情况不妙，并发出一声不咸不淡的笑。
箫神千落不知何时察觉到他的抽身，果断携旅行者追击而来。
面对不熟悉的人群时，他通常爱以呆毛初步辨别性格。
譬如旅行者空的呆毛充斥着一种沃野千里的机灵动感，软萌娇俏（？），随风晃动，金黄的绒毛随着呆毛的指挥棒起起伏伏，一唱一和。
而神千落的呆毛却是令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一度到了百思不得其解，一见如故，郁郁寡欢的地步。
只见那呆毛挺翘富有弹性却柔软灵活，盘踞头顶，恍若出水芙蓉，连星光和太阳都无法诠释线条的流畅，在温软俏丽的发旋上，兴国安邦，群魔乱舞。
他能够隐隐窥见隐居呆毛身后的强者气息，好似自带不可直视的上古洪荒之力，向四周绽放出七彩光芒，文质彬彬，身负普度众生之威能。
——这是一只强者。
并且很强，拎上三只切片联手也打不过。
“我认为，以我们的立场，还远远到不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哦？你是这样认为？”
神千落的浅笑总是这样捉摸不透，在博士略显讶然的目光里，朝他伸出了和平的橄榄枝，静待他的答复，“那么，我就暂且认可你的理论罢。”
“请尽情来攻击我，直到触碰到我的衣角。若你成功，赠予一颗神之心，如何？”
博士一怔。
“…我很想知道，这样做对你而言，会有什么好处？”
脑海中隐隐意识到情况或许并不对劲，博士瞳孔骤缩，身体先大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好似这一刹意识到问题，他猛然抬头。
空和散兵一前一后将他夹击在正中，神千落从容不迫地站在远离战场的一侧，双手环胸，好似预料到了一切，连同他对于邀请的迟疑。
“若你转移话题，拒绝正面回答，我只好当你默认了哦。”
话音落下的霎然，象征契约的岩元素符号刺得他手背生疼。
顾不得低头查看契约的情况，博士略显阴沉地眯起眼睛：“…契约的权能？记得不错的话，这是璃月岩王帝君所独有的能力。箫神，你——”
他被空锋锐的剑锋逼得后撤一步，闪避的这一刹，慌乱的眼神终于浮现在猛然僵住的面容之上。
迟疑地缓缓回头，他仰望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震颤中崩裂悲鸣：“……正机之神？它是从哪里获取了驱动的能量…”
轻飘飘地观望紧张的战局，狂风和地震都无法撼动少年颀长的身影，神千落嘴角一翘：“触碰我的目标，似乎更加艰难了不少呢。”
“那么，直面整个国度智慧的你，不知有何感想？”
正机之神的攻势太过猛烈密集，空的见缝插针也几近无缝衔接，在惶惶躲避逃命的这一霎，博士唰然回头，目光落到少年白皙纤柔的脖颈上，终是彻底呆住了。
他原以为，在须弥城外大风纪官为神千落戴上了项圈，是少年事后嫌其碍事，又与赛诺达成了协议，便早早将其扯下，抛之脑后。
他原以为，正机之神的突然出现，是神千落一早布下的局，命令人类或动用神力，驱使机器抵达须弥城外的荒野战场。
他原以为，今日花神诞祭所发生的一切合情合理，箫神布局的战略性目光长远而精确，他应当且必须及时逃亡。
……可倘若。
是自己在做梦呢？
·
外界的故事按照少年的安排井井有条地顺次铺设。
大贤者垮台，草神成功掌控教令院，妮露在演出后成为须弥超新星……
这个世界的线索总是千条万缕，有理可据。
因此他也从未怀疑自己所亲眼见证的事实。
但命运的走向一旦被完美地划定，哪怕在缜密的计划中少了谁的戏份，又多了谁的戏份，对于既定的结局而言，也毫无实际性影响。
神千落，自一开始就不存在。
自始至终，少年的戏份都只是在他愚昧的梦境里，代替了须弥最初的贤者，旅行者空罢了。
他一直在梦中等他。
在与赛诺提纳里制定计划的饭局上，神千落一眼认出了他，也在说笑间轻描淡写地写下了他的命运。
在和散兵大巴扎相会之时，神千落向他讲述了他对他的欺瞒，并在他察觉到事态失控逃离教令院的路上，将他半路拦下。
甚至在借助了妮露向旅行者传递消息后，将双线的故事推向高潮。
而及时明悟了全部计划的纳西妲，此刻正位居教令院顶层，抬手维持着虚妄的梦境，指尖草绿色的元素力大放异彩。
博士沉睡的身体已然被运输关押到神明编织的牢笼中，他方才产生的呆毛幻象印证了精神疲惫的真实状态。
草之神将旅行者和散兵与博士对战的影像作为知识，传递给了所有须弥的民众。并拜托人们，帮两人找到击败博士的方法。
以神明的名义，统合人民的智慧。
这才是虚空最初的功用。
哪怕在梦境之中，正机之神的启动也需要能量的维持，而提供能量陷入梦境之人——
正是他博士，多托雷。
“在最为擅长的领域，被打击到一败涂地…”平静地迈开步伐，缓缓走到少见失神的博士面前，神千落微微一笑，仰望着男人眼底的惊愕，“感觉如何呢？敢于与神明为敌的对手。”
“聪明人历来自诩聪慧，可神明与生俱来的威能，本该源于人类，且为守望人类而诞生……”
指尖轻轻搭在纤柔的脖颈之上，不过是点点星光闪过，完好无损的金属项圈再次浮现在少年的脖颈之上，几近分不出虚无与真实。
略显压低的嗓音晕染着模糊的玩味与从容，眼底淡金的色泽的银色发丝的阴影下神秘而幽然，“因此，是绝非人类能够轻易挑战的哦。”
博士的惊醒震颤了整个梦境，在现实中不幸落网，虚空的直播也随之中断。
悄然从逐渐黯淡了光芒的正机之神飘然而下，散兵和空收起了武器，走到了神千落身畔。
神情依旧不见松懈：“在现实，须弥城外的黑雾即将漫延到城内，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神千落却仍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紧随其后的，冷不丁抬手伸向地面失去控制的正机之神。
“箫神？”“千落？”
并于两人全都愣神的这一刹，一整只唰地飞入其中，利落地站起，新鲜地活动手臂：“竟是不错的感觉呢~”
终是在最为猝不及防的下一秒，拔地而起，翩然飞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孤零零站在原地，瞅着机甲绝尘而去的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