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
明玉摇了摇头，却一激灵。
她看向发出声音的康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头，手中还捏着笔。
康熙眼中，偷偷看她走神的小姑娘被自己的问话问愣住了，呆呆的瞧着好似不知如何反应。他不自在地放下了笔，开始思量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了咳。
“给朕磨墨吧。”
明玉看了一眼继续看折子的皇帝，总感觉皇帝上个折子忘记批复了，要不要提醒他呢？
她上前，先是往砚台舀了几滴水，而后拿起墨块磨墨。
明玉的手是很好看的。那是一双从未做过粗活的手，说起来也没写过几个字，针线她也是懒怠的，总之，细嫩柔软，一瞧便是养尊处优的尊贵小姐才有的。
这样一双纤纤玉手在康熙的面前晃荡，他心里几乎在叹气，小姑娘的身上不知擦了什么香膏子，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身侧，一偏头就是那一双莹白小手，康熙觉得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效率的低下让这位圣明君王皱了皱眉，他挥了挥手，冷声说道，“下去吧。让李德全上来伺候。”
明玉磨着墨的手一顿，墨块歪倒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让康熙又看了一眼。
“是。”
再不情愿不明白，明玉只得退下。
皇帝的威压不是开玩笑的，在不清楚自己在皇帝那里有多少可放肆的空间的时候，明玉不能先把自己玩死了。康熙是明君没错，可是再明的君也是君，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是懂的。
偷看两眼她自觉无事，但忤逆圣命，她暂时倒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只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康熙似乎有些厌了自己呢？
明玉灰心地找到李德全的时候，李德全的徒弟也在，听了明玉的话，这小太监惊了，他嘴快问道，“别是哪里犯了万岁爷的忌讳。”
明玉微张了张唇，面上是满满的沮丧，瞧着可怜极了。
“李公公，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去御前了？”
李德全没捂住自己徒弟的那一张快嘴，几乎在心里用拂尘抽了他千百遍，听到明玉的话，他也只得赔笑两声，说道，“莫怕，我去看看万岁爷的意思。”
“那我等公公的话。”明玉沮丧道。
一旁的小太监还在插话，“不去御前也挺好啊，我同你说，前些日子御前一个宫女......\"
李德全忍无可忍，一把将徒弟提溜起来，扔到了门口。
“去给我烧些热水，等我下了值要用。”
这才安静下来。
李德全到了御前，看着静心批折子的皇帝，正想着要如何问一问方才明玉的事，没成想皇帝先开口了。
“郭络罗家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李德全心里和明镜似的，听见康熙这话便知道，明玉是没有让他厌烦的，甚至还多了兴味。他眼珠一转，也乐得做个人情，于是李德全叹着气说道，“明玉姑娘红着眼来找的奴才，说怕是哪里犯了万岁爷的忌讳，正懊恼着呢。”
康熙拿折子的手顿了顿，他抿了抿唇，想起了明玉那俏生生的面庞，若是红了眼......英明神武的皇帝摇了摇头，将折子放下。
“她没做错什么，你现在。”康熙说道，“罢了，等你下了值，让她明日仍旧来伺候就好了。”
李德全心里乐开花，押对宝了。
“奴才遵命。”
康熙瞥了一眼她磨过的墨块，又说道，“之后把香炉往桌边移近些。”
移近些，便能少闻些她身上的桃花香了吧，康熙如是想道。
倒是想让李德全和她说让她莫要往身上擦香膏了，可康熙又觉得她身上的香气浅淡，不该是她的错，再者，只是如此便红了眼眶了，若是再和她说这个，小姑娘恐怕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她这个年纪，爱娇爱美些也是常事。
康熙又想起了那双细嫩的小手，只是瞥了几眼，他都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触感，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格格，如今在为他素手磨墨，这样伺候人的活计，定是头一遭。
同他女儿一般的年纪，但康熙却没法将明玉和自己的女儿放在一起比较。
毕竟，他清楚地知道，明玉是如何地仰慕自己。
李德全看了眼香炉，没搞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躬身应是。心中却越发觉得圣心难测。
想起前几日那个宫女的惨状，他心中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那不中用的徒弟，又是一阵叹息。
这次找个什么年纪的徒弟呢？只别和他师兄一样憨直李德全便谢天谢地了。
李德全的消息来得很快，明玉知晓了自己明日还是可以去御前伺候之后，心情好了许多，看来自己并没有触碰到皇帝的忌讳，至少他并不讨厌自己。
想着这个，明玉安然睡去。
宫外，八阿哥府。
明慧愁眉紧锁，八阿哥见着她的模样，便知道这是在担忧自己的妹妹明玉。
尽管知道明慧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他还是劝道，
“咱们上下能做的也都做的，皇阿玛宽仁，明玉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贝勒爷说得轻巧，”明慧说道，“皇阿玛再宽仁也是皇帝，明玉又是那么个冒失性子。”
八阿哥叹了口气，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这些做亲儿子的自小到大在皇阿玛面前都是谨慎小心，莫说什么天伦之乐了，皇阿玛在他们心中是皇帝多过阿玛许多，恐怕只有大阿哥和太子享受过这难得至极的天家父子情了。
想着想着，八阿哥又想到现在大阿哥和太子争得你死我活的近况，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身后一个站着纳兰明珠，一个站着索额图，偏偏二人的能力才干还都超凡，自己自然是大阿哥派系的，生母良妃承蒙惠妃照顾多年，自己也是养在惠妃膝下好些时日，与大阿哥自然不同于其他弟兄。
但八阿哥真的是一心想要辅佐大阿哥登上太子之位，甚至更进一步的皇帝宝座吗？
他不再想这些，温言宽慰了明慧许久后，二人睡去。
侧福晋处，若曦托着腮，实在不明白前些时日还在和自己斗嘴的郭络罗明玉怎么就去了宫里。
她问姐姐，姐姐摇头。
她问八爷，八爷也是温柔摇头。
她问十爷，十爷气急败坏的，好似自己踩了他尾巴一样，凶着说自己怎么知道。
若曦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有些郁郁。
巧慧和她说，无非是不想嫁给十爷或是想做皇帝的妃嫔。
若曦想了想那个和自己在桥上扭打的明玉，然后想到坐在上首威严冷峻的帝王，她打了个寒颤，这该是怎样诡异的搭配啊？
皇帝应当大约是不会喜欢郭络罗明玉的吧。不止若曦如此想，认为明玉入宫为了皇帝的，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康熙的喜好很分明，或温柔小意，或明艳大方，近年皇帝不大爱入后宫了，便是入了后宫也是偏爱柔情似水的汉家江南女子。而郭络罗明玉琴棋书画一样不通，马术鞭子倒是不错，这样满洲姑奶奶的模样，怎么看也不会是现在的皇帝会喜欢的，而且皇帝起过赐婚十阿哥的心思，这在皇帝心中一定是一道刺。
即便哪日觉得郭络罗明玉貌美，也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
如此想着，倒是无人在意乾清宫的郭络罗明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