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夜，方甜沁被裴瑶唤进了寝屋。
“沁沁啊。”裴瑶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儿，眉眼蕴着慈爱，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怎么都看不够。
明日，女儿就要成婚了。当年生育，她亏了身子，方晏清舍不得她再经历生育的辛苦，便只要了方甜沁一个女儿。
从小到大，夫妻两人几乎是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除了与鸭行掌事家公子的婚事，他们几乎没有一次不依着她的。
历经两世，她也曾想要与方晏清桥归桥，路归路，但当爱情来敲门时，每一个人都是抵挡不住的。
她是如此，她的沁沁亦是如此。
从今后，但愿一切顺遂。
思及此，她觉得鼻子有点儿泛酸，眼眶也红了。
“太子对你好吗？”虽然知道答案，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忍不住要反复确认。
方甜沁有点害羞，双靥浮起两朵红云：“嗯，殿下对我挺好的，昨日还让人送了些好玩的物件来。”
裴瑶抚上她乌黑柔软的发丝，眉眼的慈爱愈发浓郁了。她的沁沁，心地善良，活泼聪颖，谁娶谁有福。
“先前陛下召你入宫陪伴娘娘，可有见到太子？”
“嗯...”似乎是回忆起一些画面，方甜沁的脸愈发红了。
母女连心，裴瑶轻笑，低声问道：“你们俩可有...”
有些事情，情到深处，水到渠成。裴瑶懂，遂并无苛责之意。
方甜沁急忙否认：“没...我们没有...殿下他，待我很有礼。”
裴瑶微拧眉心，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
虽然，先前有教导过女儿敦伦之事，但到底是流于表面。明日小夫妻两人即将举行婚仪，她这个做母亲的，得再叮嘱几句。
“你等我一下。”裴瑶起身，走向了里间。
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现下时辰尚早，娘再教教你。”
方甜沁不知她要教什么，不过她嫁的是天家，多学些东西，总归不错的。
她点了点头，然后见母亲自身后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有些旧了，泛出些黄色。
怕女儿害羞，裴瑶道：“这是避火图，是促进夫妻感情的秘籍。”
“...”
自父母寝屋出来，方甜沁脸颊还烧得慌，等看到方晏清穿过月洞门，更是心虚得不行。
她缓了缓，笑道：“爹爹，你回来了。”
“嗯。”方晏清淡淡一笑，“刚去官署处理了点事情，你要睡了？”
“还不呢...”这会儿哪里睡得着。
方晏清道：“那陪爹爹走走？”
“嗯。”方甜沁乖乖地走上去，跟着方晏清走向木樨香馥郁的花园。
此时，天上挂着一轮皎月，月华如练，在水面洒下点点金光。
父女两人在池边悠闲地走着。
“沁沁，先前的事，还怪爹爹与娘亲吗？”
方甜沁摇头：“沁沁知道，爹爹和娘亲也是为了我好。”
方晏清站定脚步，眼底有欣慰，“知道爹爹为何会再入朝为官吗？”
方甜沁又摇摇头。在她的印象里，爹爹月朗风清，并非沽名钓誉之人。
“沁沁要嫁的是当今太子，是日后大颂江山的主人。若无强大的母家，可不行啊。”方晏清语气淡淡，流露出的担忧却是切切的。
方甜沁怔了怔，当即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
眼泪瞬息扑簌簌地落下，“爹爹，沁沁让你操心了。”
“傻孩子。爹爹十分愿意为你操心这些。你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爹爹做这些只会觉得幸福。”方晏清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沁沁，你还记得儿时，爹爹教你游水吗？你只学了三日，便比小乖鸭还游得快。爹爹当时想，我闺女怎地这么厉害！”
顿了顿，
“后来，一游一游，就游到了外面的世界。那时，你娘每日都活在自责之中，茶不思，饭不想。其实，爹爹也不好受，但不敢表现出来，怕你娘更难受。”
方甜沁静静地听着，再也抑制不住濡慕之情，紧紧抱住了这个无怨无悔为她付出的男人。
“呜呜...爹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叫你和娘操心了。我会天天回来看你们。”
“天天回来，可不行啊。”方晏清回抱住她，语气宠腻，“爹爹下朝了，也能去东宫看望你。”
方甜沁哭得抽抽噎噎的，“爹爹，我有点儿不想嫁人了...”
“胡说甚呢！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爹爹与娘亲的身边。”说到此处，他语气放软了点，“只要太子待你好，爹爹与娘就满足了。”
“嗯。”
“日后在宫里，有甚不开心的，不如意的，都要告诉爹爹。夫妻之间，也不能有隔阂与误会。”
“沁沁记住了。”
“来把眼泪擦擦干，明日沁沁就要成亲了，要开开心心的啊。”方晏清抽出帕子，弯腰替女儿拭泪。
“嗯！”方甜沁重重点头。
“沁沁，明日就是尊贵的太子妃娘娘了，来，让爹爹最后再背你一次吧。”说着，他转过身，蹲下身子。
方甜沁深呼吸一口气，乖乖地趴在方晏清的背上。
夜色静谧，灯火昏暗，回到香闺的路很安静，安静到方甜沁似乎听到了童年的笑声。
她想起来，儿时爹爹去城中鸭行议事，每每回来总会带她爱吃的冰糖葫芦，然后抱着她举高高，逗她笑，让她骑在他的肩上。
再后来，她长大点，有了自己的寝屋，还是会黏着爹爹与娘亲，哭着要与他们睡一屋。
每每那时候，祖母金氏总会跑出来责骂爹爹，“沁沁还是个孩子呀，你怎狠得下心！”
然后就会把她抱进娘亲香香的被窝。
她至今都记得爹爹那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岁月如梭，明日，她就要和另外一个人组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了。
“爹爹。”
“嗯？”
“能走得慢点吗？”
她好怕这条路一下就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