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起了个大早，又经历了那样一场围堵，疲惫得在回程的车上就险些睡着，奈何，她的手机一直不停地响，她已经屏蔽了大多数陌生电话，可公司的电话，是屏蔽不掉的。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是个意外，本来都好好的，不知道是谁向记者透露了我的行踪……嗯，不管是计划还是舆论，暂时先搁置吧，现在这样的情况什么也推进不了，后续的事……容我再想想……嗯，拜。”
林岚放下电话，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窦云骞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了她几眼，她偶然回头，他们的目光对在一起，她无奈的笑了笑，“这个行业，似乎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是吗？”
“没有哪个行业是真正光鲜亮丽的，我姐从小就告诉我，一个人，能力到哪，努力到哪，就能挣到哪里的钱，老天爷，从来都是公平的。”
窦云骞笑着说，林岚的目光迟疑了一瞬，忍不住轻声重复他的话，“公平……吗？”
窦云骞的心思在仔细开车上，自然没听出来林岚话里的反问，他笑着点头，“当然！就拿我来说吧，过去的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去工地上打点零工，一天都挣不到一百块钱，可后来姐姐送我考了驾照，我就能做代驾，还能送外卖，现在还能跑网约车，这不都是因为能力的增加吗？”
“可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林岚淡淡的说，窦云骞不解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是说像明星一样唱歌演戏啊……我不行，我做不来……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唱歌演戏，也不喜欢钱吗？”
林岚直白的问，窦云骞挑眉，“当然喜欢！哪有人不喜欢钱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满是坦诚，“但比起短暂的时间挣很多钱，我宁愿选择脚踏实地，细水长流的稳定收入。”
林岚不解的蹙眉，“你怎么知道是‘短暂’的时间？”
窦云骞轻声笑起来，“我什么都不会，即便当了艺人，侥幸红了，挣钱了，也不会长久的。”
林岚没说话，不太理解他为何如此悲观，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他无论是外形、性格还是特质，和公司里的练习生比起来也算佼佼者，再加诸运营与推荐，走出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即便走不出来，在镜头前混个脸熟，收入也不是现在开网约车能比的。
窦云骞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比起把时间花在必要的等待上，我更愿意选择把时间握在手里。”
“可必要的等待换来的，或许是兢兢业业几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林岚坦白的说，窦云骞笑着摇头，“我不喜欢赌博，我喜欢踏踏实实的一步步往前走……人的容颜不会永驻，可学到的本领可以，况且……”
窦云骞的声音顿了顿，笑容里添了几分温柔，“我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好好陪伴和照顾我姐姐。”
窦云骞脸上真诚温柔的笑很有感染力，林岚也忍不住在心里泛起淡淡的感动，可这份感动却也更让她不理解，心里骤然就萌生了几分反骨，“你没有钱，怎么照顾姐姐？”
“我努力挣就会有啊！”
“即便你不眠不休，一天开24个小时的网约车，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块钱，一个月六万，假如你姐的病情恶化了，这点钱够给她看病吗？如果不够，谈何‘好好照顾’呢？”
林岚忽然而来的认真让窦云骞忍不住侧目，“我不会把挣到的钱都花完，我也不会停止学习……”
在林岚毫无温度的目光里，窦云骞没有再说下去，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林岚，连忙道歉，“抱歉，我是不是说错……”
“没有。”
林岚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头转向窗外，轻声开口，“是我的问题，你不用道歉。”
窦云骞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她也没再开口，目光始终看向窗外。
她知道自己的“反骨”从何而来。
窦云骞对姐姐的关怀，不仅让她感动，而且让她羡慕。
尤其，是在前些天和万琳的不愉快之后。
窦云骞和他姐姐之间的和谐与敬爱，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靠着牺牲自我而卑微维持关系的傻子。
窦云骞也在为他的姐姐付出，为他的姐姐牺牲，可显然，他快乐并心甘情愿，因为那就是他要的。
而不像她，心怀另一个世界，却又不敢面对，强迫自己牺牲，却又情不自禁的把这份牺牲归咎在万琳身上，不仅归咎，甚至还开始渴求万琳的回应，渴求万琳能念她一点好。
他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丑陋却真实的自己。
或许，万琳说的没错，有问题的人是她，她确实在试图控制她。
因为从十年前拒绝和孤森华一起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生命里，就只有万琳和爸爸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眶浮起了淡淡的红。
车稳当的停在了林岚家楼下，已是下午的光景了，林岚习惯性的拿出手机要扫中控台上的二维码，窦云骞却先她一步遮住了二维码，“同样的当，我是不会上两次的！”
“你来接我，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我理应付给你劳务费。”
林岚认真的说，窦云骞笑起来，“你上次付的钱足够我来接你五趟，这才第一趟。”
“……”
林岚实在疲惫，也不大有精力再和他僵持不下，收起了手机点点头，“那……谢谢。”
“不客气，姐……等等！”
林岚刚要开门下车，他又叫住了她，她转回头，习惯性的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刚拿出手机，他却按住了她的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晚上帮你把车开回来。”
林岚惊讶的皱眉，窦云骞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给我吧，你现在出门太不方便了，况且又是殡仪馆那么偏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自己去了吧。”
再一次听见窦云骞用“女孩子”形容她，林岚却没有了上一次的反感，她犹豫了一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这么麻烦他，他还不要钱，她就觉得很亏欠，思虑再三，她挡开他压住她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扫了二维码，可没等她输入金额，手机直接被抢走了。
“我说你真的不要欺人太甚。”
窦云骞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却又带着几分愠怒的认真，林岚讷讷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上次他在车里轻声接的那通电话。
她忽然就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
“为什么？”
“啊？”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却不要报酬，为什么在电话里和你姐说你要守着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连熟悉的人都谈不上，你这样……是为什么？”
林岚直白的问，定定的看着窦云骞，窦云骞愣住了，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啊？我……”
“不要钱，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