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煦跟在顾皓冉身后，两人一起穿过巨大的圆形玻璃穹顶。
顾皓冉抬起头，望着水里摇曳的鱼群，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一回首，跟夏煦看路的目光对上，温柔一笑。
温暖的灯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珊瑚和游弋的彩色鱼群，照在两人身上，映出涌动的波纹。
音响里放着甜蜜的英文小情歌，气氛突然有些浪漫。
他逆着光，乌黑的睫毛和发梢都变得柔和透明，整个人成了温柔的剪影。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使， 那他下凡的时候一定就是现在这样，身穿洁白的西装，浑身洒满金光。
夏煦仰望着他，恍惚之间，心里隐隐泛酸。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涌起，有感慨有叹息也有悲伤，她实在无法把眼前如此美好的他跟脑癌晚期病人联系在一起。
顾皓冉专注地看着她，嘴角慢慢上扬。
他干脆停下了脚步，站到夏煦面前。
“怎么不走了？”夏煦见势不妙，声音有些紧张。
“没什么，就是想好好看看你。”顾皓冉眼带笑意，温柔地说，接着又长叹一口气，有些委屈，“看一次少一次。”
夏煦伸手捂住他的唇：“呸呸呸！你肯定长命百岁，有的是机会看！”
顾皓冉移开她的手背，眉眼似水：“好，有你这句话，我肯定长命百岁。”
夏煦连忙抽手，催促道：“快走吧！时间紧，任务急！”
两人穿过长长的水族馆走廊，终于来到尽头包间大厅。
洁白的长桌上摆满了淡粉泛白的香槟玫瑰，长长的丝质桌布拖到白金色的地毯上，像贵妇华丽的裙摆。
几个正装的中年男女已经坐了满桌，看到两人过来，都端着酒杯，起身致意。
这哪像路演的场地，更像求婚的场景。
夏煦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身就想跑。
顾皓冉一把牵过她的手腕：“干嘛？大拿们都到齐了，你跑哪儿去？”
夏煦慌慌张张：“啊？他们就是？怎么比我们先到啊？”
顾皓冉一抬手，看了看手环：“怪我，我想通知的是晚上8:00，打成18:00了。”
夏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阔腿牛仔裤和白色t恤，又看了看座上宾的正装华服。
夏煦尴尬地：“而且你也没通知我要穿正装啊？”
顾皓冉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没关系，要不你现在去换一套？”
夏煦觉得太小题大做了，满脸黑线：“呃，又不是换装手游。哎，算了，他们本来就赶时间，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等我。要不就这样吧，反正方案才是正题。”
顾皓冉用眼神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嗯，也行，你气场一米八，没问题的。走吧，我们去跟他们问好。”
顾皓冉带夏煦来到桌前，依次介绍了座位上的几位老总，又是一阵礼貌的寒暄。
“夏煦，你的概念设计太棒了，我特别喜欢你提出的‘头号玩家’的主题设定，游客进园区前可以自定义外观，真的就像在玩游戏一样。”一个浅棕卷发女人称赞道。
夏煦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谢谢您的肯定，我这里还有更完整的设定集，有兴趣的话，我给您发一份吧。”
女人接着说：“好啊，我听顾总说，整套方案都是你做的，我们可都等着你亲自给我们好好讲讲呢！”
旁边一个胖男人也接嘴：“是啊，就等着你今晚路演呢，我把机票都改签了。”
夏煦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完了，来的路上还没有演练，万一没讲好，给顾皓冉砸场子了怎么办？
顾皓冉在背后撑住她的腰，朝着众人开口：“夏煦接下来会为大家分享项目详情，请鼓掌欢迎。”
夏煦绷着笑容，咬着牙用最小的声音：“喂，你怎么不救场还添把火啊？”
顾皓冉把脸凑了过来，悄悄地说：“北都最大的工程商都齐了，得给面子啊。上吧，皮卡丘。”
夏煦僵直着身体，走到了包间正中央的小舞台上。
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背后是一扇巨大的水族玻璃窗，宛如一道直通向海洋深处的大门。
几条白鲸沉稳地在水中游弋，巨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质。
站在众人的目光下，夏煦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能乱不能乱不能乱！
在V科技的时候，夏煦曾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能当众路演自己的策划案。
好多个改完稿子的深夜，她都拉着机器人皓冉和大白当自己的观众，练习演讲。
偏偏最新的这一版，还一次都没讲过。
但是，今天就是实战，不能出错！
夏煦在心里不停鼓气加油，硬着头皮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了包间的投影。
巨大的幕布缓缓降落，盖在玻璃窗前。
顾皓冉站在台下，给了一个眼神，然后一个响指，聚光灯熄灭。
黑暗顿时给了夏煦一些安全感，偌大的房间只能看到投影的幕布和玻璃后没被遮挡住的，偶尔穿梭的鱼群。
夏煦深呼吸几秒，定下神来，拿起投影遥控器，打开了自己的ppt。
她镇定自若地开场：“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与迪斯一同踏上这场探索与发现的旅程。今晚，我们共同见证充满激情与创意的精彩时刻。”
看她舌灿莲花，自信卓然的样子，站在舞台斜侧的顾皓冉也松了口气，从紧绷的站姿变成轻松的倚靠。
演讲顺利地进行，夏煦的紧张也渐渐缓解，越讲越勇，表情也越来越自然大方。
“大家可以看到，在园中园的动线规划上，我们进行了创新，优化了传统景区的步道概念，打破了平面空间的限制。”
夏煦用红外灯指着幕布上的设计图，认真讲解。
台下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总突然提问：“是挺好看的，但是没考虑成本和回报啊，增建这么多跨越式的通道投入太大了。”
几个老总跟着点头，附和。
“花里胡哨的，还不安全，你这个连消防都过不了。”
“材料选得也太贵了，不环保，容易被政府方pass掉。”
“而且我觉得也不好看啊？”
夏煦左盯右看，一时不知道先回答谁。
大家议论纷纷，问题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见场面有些混乱，夏煦鼓起勇气，提高音量，盖过了大家的讨论声：“各位老总，其实你们提的问题我们都有考虑，比如说成本问题，其实这个材料的厂商我们已经谈好了渠道，远远低于市场价格。然后是投资回报考虑，在动线的环节上，我们会充分利用通道的关卡设计，把娱乐和餐饮消费项目和融入……”
话还没完，大银幕的投影突然熄灭，房间里所有的光也跟着消失。
就连覆盖整个大厅的玻璃水族馆的照明也没有了，所有人陷入一片黑暗。
断电了。
夏煦本来就怕黑，被这么一吓，嘴里的词全都被吓跑了。
她站在原地，恐惧地急喘。
“怎么停电了？”
“什么破餐厅？”
“夏煦按错键了吧”
老总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夏煦这才从恐惧中清醒了几分，鼓起勇气，大声喊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去联系一下工作人员，重新开一下设备。”
她的声音坚定勇敢，但尾音还是拖着一丝颤抖。
眼前，四周，全是漆黑。
夏煦根本分不清方向，她只能摸着空气，慢慢蹲下，想试试能不能摸着地走出大厅。
突然，夏煦好像摸到了一段软滑的布料，应该是顾皓冉的西裤。
接着，就是一个坚实的怀抱，半蹲着把她揽到了温热的胸前。
“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的声音很近，很轻，只有自己都能听见。
身处黑暗，夏煦不敢再推开他，只能无助地扯住他的衣袖。
两人在黑暗中缓慢移动，夏煦心里没底，关切地问：“你看得清吗？”
顾皓冉笑了，气息吐在她侧脸：“放心，我经常来这，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心脏，狂跳。
终于，听到了。
这是顾皓冉久违的心动声吗？
夏煦突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此刻的贴近，还是自己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