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法医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老远就望到于恭诚，她人还没到近前，话先飘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重大发现？”
专案组其他同事纷纷侧目，看着白法医，几个人脸上浮现欣喜和期盼的表情。
于恭诚连忙站起来解释：“八字还没一撇呢！新的线索和进度，等开会的时候我再跟大伙儿细说。”
白法医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走到于恭诚的桌旁。
于恭诚起身，把座位腾给师姐，自己站着。
“师姐，我这一头雾水，想求你帮我分析分析。”于恭诚扶着椅背，一脸恳求的表情。
“求我？可我只懂法医病理，论刑侦，你才是这儿最厉害的吧？”
解剖和出报告是法医分内的事，但破案和缉凶都是刑警的事，法医通常并不参与，这一点和电视剧完全不同。
“你读的书比我多，知识学得比我杂，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照片上的是什么？”
说完，于恭诚点开了照片。
“这是羊皮卷，造纸术出现以前，西方人习惯把羊皮泡在石灰水里，再用木框拉伸撑开，用刀刮光，晾干，做成可以书写的平面。”
白法医从于恭诚手里抢过鼠标，放大了电脑屏幕上的图片，她认真地看着羊皮卷上的字，低声跟着念了一遍。
“这也不难嘛，感觉就是个不靠谱的神话传说。你这照片，哪儿来的？”白法医靠住椅背，双手抱臂。
“这是我从有钥匙扣的那个嫌疑人那儿，扒出来的。他老婆说钥匙扣上的乌鸦，是嫌疑人找了朋友介绍开光得来的。然后我又找了那个所谓的朋友，他说他给嫌疑人发的，就是这个。”
“所以这个就是……开光的说明书？那这羊皮卷上的字，那个朋友是怎么解释的？”
“嗨，这是他从网上瞎转的，他压根儿就没看里面的内容。”
“这种小故事网上太多了，大多都是骗人的。你光给我看这个不好判断，我觉得还得找找其他关联。”
“我查过了。有钥匙扣的这小子，在杀人的五天前，真的去过泾安码头。”
白法医原本戏谑的面色变得凝重，她这才意识到于恭诚为什么说这是重大发现。
于恭诚接着说：“他那天一早就租了一艘快艇，从码头开走。几个小时之后，又开了回来。那天，整个南城都是大太阳，晴空万里。”
大晴天，泾安码头，这与羊皮书卷上所写的“照晴日，自泾安，舟行西”完全吻合。
白法医有些惊讶：“真的？那另外三个嫌疑人呢？他们也都去过泾安码头？”
于恭诚点了点头，用手拖动鼠标，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他搜集好的监控视频。
于恭诚将监控视频依次播放，从内容来看，四个嫌疑人都在案发前的晴天租了快艇，从泾安码头出发。
白法医看完，陷入思索，她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不自觉地往嘴里送。
那是于恭诚自己专用的茶杯。
于恭诚赶紧将茶杯按下，转身到饮水机前，拿了一次性纸杯接温水，又递到白法医手里。
白法医很自然地接过杯子，深陷在思考中，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感觉。
于恭诚站累了，从一旁拖来了一把转椅，坐到白法医身旁：“师姐，他们很可能都是按照这上面的方法，得到了所谓的灵印。但这写得太玄乎了，很多地方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想请你帮我指点一二。”
白法医用手划过屏幕，指着照片里的羊皮书卷，开始认真分析：“如果是真的，那这四个嫌疑人随身物品上的乌鸦图案，就是所谓的‘灵印’。你看，第一段，‘苍穹开，灵力生，众神争，猛禽胜；衔灵珠，鸹逐之，殆冥江，化灵岛’，意思是天空开辟的时候，诞生了灵力，众神纷纷争抢灵力，勇猛的神鸟胜利了，叼着灵珠离开，却被乌鸦追逐，最后死在冥江之中，化身成岛。”
“这一段其实我理解的意思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南城根本没有冥江。”于恭诚又在笔记上认真地记下。
“这段话看上去是很古老的传说，我想冥江应该也是古名，我可以帮你问问学历史的朋友。”
“那太谢谢师姐了。那第二段呢，你接着讲。”
“‘照晴日，自泾安，舟行西，上蓝岸；待子夜，随暗影，拔乌羽，扣石门’，这段说的是去灵岛找到石门的方法。泾安，看来就是泾安码头。”
“那‘蓝岸’呢？我找了南城和周边城镇，也没有这个地名。”
“或许，这不是地名，有可能说的就是表象，比如：蓝色的岸？”
“蓝色的岸……那‘暗影’呢？还有‘乌羽’呢？噢，我知道什么是乌羽了，就是黑色的羽毛。”
“暗影，就是阴影吧？乌羽，可以这样理解，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乌鸦的羽毛。”
“嗯嗯，有道理。”于恭诚连连点头，在摘抄的句子旁，标注下一个乌鸦图案。
“最后一段，‘歃血咒，祭私物，得灵印，携身佩；寻所念，斩杀之’，我的理解这是在讲如何得到和使用‘灵印’。歃血，指的是将动物的血涂在嘴边，所以这一段的意思是：涂血可以施咒，然后献出私人物品，得到灵印，再随身携带这件物品，找到想杀的人，杀掉。”
白法医的这些理解，其实于恭诚也看出了七八分，但还有几个疑问，他没有想明白。
“师姐，你说的这些，我觉得听起来都很合理，但我还是不理解这个‘寻所念，斩杀之’。”
“怎么的呢？”
“师姐你看。”于恭诚拿起桌上的案件资料，呈给白法医，“根据最近的调查结果，我们确认了之前这四起无差别杀人案中第一个遇害的死者，他们确实都和嫌疑人有一定的社会关系。这些死者，要么和嫌疑人有过节，要么就是嫌疑人社会关系中非常富有或者社会地位比较高的存在。所以结合‘寻所念，斩杀之’的描述来看，四个嫌疑人其实在杀完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杀了他们心里所想的人了，那之后为什么还要去杀无冤无仇的陌生人呢？”
“那也许缺损的部分，就是答案？”
“那最后两句应该是‘看见谁，都要杀’？”
“你当年的语文填空题，该不会是零分吧？”白法医讽刺地笑笑。
“哎，师姐，所以我才请你帮我。你的文采好，如果这段话你来写，最后两句你会写什么？”于恭诚抛出疑问，期待地看向白法医。
顺着于恭诚的话，白法医陷入思索，眼神逐渐虚焦：“从行文逻辑来看，先讲起源、引导指路，再说方法，最后……如果是我，我应该会写杀人之后，得到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一定是诱人的，所以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得到灵印，冒险杀人。”
于恭诚听完，醍醐灌顶：“哎呀，你点醒我了！”
于恭诚调出了李哥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帖子。
“得到烙印之后，我手刃仇人，一夜暴富！”白法医念出帖子的内容。
“你看，这就对上了！所以最后两句肯定是‘仇人死，我暴富’！”于恭诚兴奋地说。
白法医本来在喝水，噗嗤一口喷回杯里，差点呛到。
于恭诚快手扯了两张抽纸，递给白法医。
“师姐，等南城下次放晴，我打算去一趟泾安码头。”于恭诚说着，关掉了电脑上的资料。
“帮人帮到底，我申请一起。”
听了白法医的话，于恭诚神色坚决，又眼带笑意：
“好，我倒要看看那个破羊肉卷，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呃，是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