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方家苏家会做生意，原来还不大信，如今看着，还真是厉害。谁能想到这老板竟然是几个年轻人呢。”
左老夫人笑着道。
苏若清莞尔一笑道：“老夫人谬赞了，也都是哥哥嫂子和玉珩能干，才把这生意做了起来。我以前听林大夫说，左家二公子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呢。”
听见苏若清夸自己最疼的小孙子，那左老夫人也开心极了，面上带了一份喜色道：“原本是想让他有个事做，谁知道这孩子能做起来呢。不过如今他也是顾不上了，他有些武功底子，得圣上看重，领了一支青龙卫，也算是有个前程了。”
“这也是二公子自己有本事，能得圣上青眼。说起来，苏家走到今天也是亏了不少人帮扶，当初家父病逝，除了几亩薄田以外，家里什么都没有……”
苏若清和几人聊天，许文淇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其余的时间，她都在暗自打量着她们。说实在的，许文淇其实很聪明，加上这些年她也算读了书明了理，跟着苏若淳兄妹涨了不少见识，所以，看着左老夫人和陈夫人颇有些热切地和苏若清打听着栖霞村的生活，许文淇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旁的陈卓婉跟着听了半天，心里竟然有些难受，原本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经历的污糟事儿，和那个让人恶心的爹，她就忍不住来气，可听说亲姨母和表哥表妹过的那些日子，她居然有些庆幸。
自己好歹也因为祖父陈侍郎的正直过了几年小姐日子，就算是后来祖父去世，祖母和爹想要磋磨她们娘仨，却因为自己的坚持和左家舅公的地位，让娘和姐姐从那虎狼窝里逃了出来，自己在左府，过得也很好。
反观姨母一家，却是实打实的贫苦……
“清儿妹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了。”陈卓婉的声音和她的长相倒是很相符，清清冷冷的，只是有些发颤。
苏若清看着自己这个表姐一脸的心疼，声如温玉：“是啊，我哥哥常说，那段日子苦的都不敢回想，可我们还是熬过来了。如今苏家方家生意都做到了上京，两个弟弟也很出息，我娘说，她满足得很。我也只盼着两个弟弟明年能够高中，然后能够一家团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自己的猜测先入为主，许文淇觉得小姑子那句“一家团圆”说的仿佛格外用力。再看看其他人，面上都带上了一分郑重。
众人又拉拉杂杂说了些栖霞村的家常，直到方才领路的那位嬷嬷再次进了屋子说来客了，这才停了下来。
左老夫人带着几人往花厅走去，到了地方，就看见来了不少贵妇小姐，个个都花枝招展，莺声燕语的说笑声，一度让许文淇觉得自己怕是到了仙子聚会的地方。
左老夫人作为主家，自然是坐在了上首，才坐下，就有不少夫人小姐过来见礼，苏若清未免有人问东问西，干脆带着许文淇，跟左老夫人和陈夫人告了声罪，两人一起出了花厅。
陈卓婉想了想，也跟着二人出去了。
三人找了条僻静的小路，慢慢悠悠地转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栖霞村的事，反倒让许文淇放松了下来，而许文淇的谈吐也让陈卓婉生出了几分惊讶。
“实不相瞒，我原本以为文淇只是个普通农妇，没想到原来你也颇有些见识的，说话做事都很得体，倒是我狭隘了。”陈卓婉有些羞赧。
许文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道：“见识谈不上，只是这些年清儿和若淳一直都教我读书认字，又时常讲些道理给我听，若不然，我也真的是大字不识一个，哪担得起陈小姐你的夸奖呢。”
谁知陈卓婉却摇了摇头，“这跟读书认字没什么关系，就冲你当年敢和清儿他们一起去州府告状，事后也能好好生活，就能看出来你是个不畏强权不怕人言的女子，这一点，我就比不上你。”
想想自己，虽然敢抱着祖父的牌位跟父亲抗争，可说到底，那也是在自家后院里。这些年，父亲和祖母虽然忌惮左家的势力不敢找自己和娘的麻烦，可她还是很怕，怕自己护不住娘，也护不住自己。
严家获罪流放，只有严华霏因为已经出嫁没被牵连，多少人都冷眼看着陈家的态度，不过陈侍郎为人正直，保下了好友严昊的长女，可严华霏被困后院的事，上京有些权势的人家可都知道。
后来陈侍郎仙去，左家顶着先皇的压力把严华霏母女接回左府的事，震惊了上京，也是因为这件事，先皇冷了在西关镇守的左云楷整整两年。
所以，陈卓婉这些年几乎是足不出户，就为了能够让人淡忘严家陈家的事，避免有人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其实，我也怕过。当初这件事闹得挺大，我在备嫁的时候，那镇上还有不少人把我这事儿拿出来痛快嘴呢。那时候，我连门都不敢出，后来嫁进苏家，我也很怕，怕村民知道了，说我闲话，当然了，后来这事儿也没能瞒住，被人捅了出来，可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不怕了。”
许文淇的目光深远，像是在回忆一件上辈子的事情。
“怕什么呢？我是受害者，我拼了命去反抗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伤害，为此我的夫君差点被打断了腰，我为什么要怕，我就是要活的堂堂正正活的比他们都精彩，才对得起我夫君对我的情意和自己当年孤注一掷的勇敢。”
“可笑的是，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没人敢笑话我。栖霞村的钱，都握在了我夫家和我小姑子家，谁还敢笑话我呢，反而都在帮我说话。”
陈卓婉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许文淇。
苏若清却笑了，“他们可不只是因为咱们有钱。那马子汝家没钱吗，他大小还是个县丞呢，怎么没人帮他说话，只不过大家都不瞎，谁都知道你人品如何，自然不会因为黄彩云几句话就失了偏颇。”
她转过头看了看陈卓婉，“人人心底都有一杆秤，对于任何事他们都有所考量，也许咱们一叶障目把自己困在过去，但那些颠倒是非，不明黑白的人，他连心都是瞎的，咱们就不要要求他能在道德上有所体现了吧，而且说实话，这些人想他们做什么呢。做人有时候不能太执拗于过去，忽略了眼前人，细想想，有些人他虽然安静，可无论何时你需要，他就会出现，这种人才是咱们应该在意的。”
看着陷入沉思的陈卓婉，苏若清在心里笑道：褚二哥啊褚二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这可属于走心局了。
一旁的许文淇虽然不知道小姑子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也笑道：“可不是，别因为一时钻了牛角尖，就忽略了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