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娘惊得一哆嗦，恐慌地看向那堵墙。
“不过是踢到了块石头，大惊小怪些什么？许是那晚缠斗劈碎的，搬走吧。”墙的另一头响起萧聿怀的声音，很寻常的语气，不像是误听到什么。
不过宫里长大的人，多是人精，也许萧聿怀听到了更多，只是为了她们俩的颜面而故意装作没听到。
江青姚窘得耳根发烫。
不过既然萧聿怀是聪明人，那她也只能佯装他没听到。
江青姚和三娘这时都很有默契地没再出声，三娘急急跟着江青姚走远了些，心头的希冀一块块碎裂成齑粉，风一吹就散了。
直到走进与外院甚远的凉亭，江青姚才停下步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三娘一眼，低声道：“三娘若是还要这张脸，便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三娘的嘴唇白惨惨的，毫无血色。
她想说的话，已经没意义了。
她原本是想让四娘主动疏远七王爷的，以四娘的性子，绝对不会当面质问七王爷为何对她生出龌龊心思。那样，七王爷便不会知道她使过的心眼。
偏生眼下她什么都还没说，七王爷听到了！
他绝对听到了，不然为何会凑巧摔坏东西？
“一个未出阁的女娘，还‘可是’？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你们之间的婚嫁都不是我能插手的，我是瑞王妃，不是你阿娘！二叔二婶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你就更要学会自爱、顽强，而不是凭借那点小聪明，去胁迫那些权势完全可碾压你之人！”
三娘忽然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恼恨道：“大房二房名声都不好，你当你的名声又好到哪里去了？三不五时跟着五叔出门，若不是走了狗屎运被瑞王爷瞧上，你也是个嫁不出去的！如今高攀了瑞王府，倒是朝我说起风凉话了！还拿权势压我？”
江青姚冷眼一凝，端起石桌上的山楂酪就往她脸上一泼。
冰冰凉凉，黏黏糊糊，三娘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慌忙用帕子擦拭，奈何鬓角的青丝还是粘腻在了一处，便是眉毛也三五结绺，很是狼狈。
“送客。”江青姚一个字都懒得再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其实稍微动脑子想想便知道三娘和七王爷是不合适的，偏偏三娘先动的是心。
江青姚该提醒的都提醒过了，三娘千不该万不该跑来胁迫她。
便是没听全三娘的“可是”，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凉亭里，江三娘失魂落魄地痛哭出声。
完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兰秀是个护短的，见三娘把王妃惹怒，语气也不大友好：“三娘要哭还是回去哭吧，没的把眼睛哭肿了，回头又编排是王妃欺负了你。”
三娘自嘲地笑笑。
一个丫鬟也来奚落她了。
她果然是个人人可欺的可怜虫。
兰秀看她又哭又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三娘扪心自问，想想王妃待三娘到底有多好。奴婢这张脸还未好全，原是应该躲懒养着的，可王妃知道三娘怕生，还是叫了奴婢随同伺候。可三娘呢？可有念着王妃一丁点好？见了面不跪拜便罢了，竟然还朝王妃大呼小叫上了，还真是蛤蟆跳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换做喜欢拿腔拿调的，早就奉上巴掌、板子那些了。三娘也就仗着王妃宠您，才敢在她跟前没大没小。”
江三娘惭愧地低下头，眼泪直往地上砸：“兰秀，你代我向王妃说一句对不住。都怪我没出息，是我不好。”
兰秀说得对，从小到大，她也只敢和四娘发发脾气了。
她垂着脑袋，一路上都用帕子半遮着脸，狼狈地上了自家马车。她的马车边还并排停着另一辆马车，她还险些上错了。
坐定以后，马车迟迟不动弹。
她正要询问，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三娘想和她说什么？”
三娘如遭雷殛，难以置信地朝说话声看去。
是从她旁边那辆马车上传来的，原来七王爷在里面？
三娘懊悔得哭出声：“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我虽不愿，但原本也想对你负下这个责。”
三娘颤着声问道：“原本？”
“我会为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你我那日之约即刻作废。”萧聿怀说出这句话后，满心的痛快和解脱。
他不是一个喜欢拿权势去倾轧别人的人，否则他有的是法子叫江三娘闭嘴。
但他不愿。
他做事向来追求“问心无愧”四个字。
“啊！”三娘的眼泪瞬间变成了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往下砸，“七王爷就不怕……”
她忽然想起江青姚的话：而不是凭借那点小聪明，去胁迫那些权势完全可碾压你之人！
“不怕。让你不敢亦或不能乱说话的法子多的是，只是我不屑用，宁愿违心纳你为妾。我原想着确实与你写过几封信，虽然克制着不曾胡言乱语，却还是应该对你负责的。”
“你待我以诚，我可还你以礼。如今你背后举刀，我自不会傻到继续违心。”
“来日方长，后会无期，祝你往后平安顺遂。”
江三娘来不及多说一个字，着急地掀开轩窗帘子时，只看到从隔壁马车上跳下去的一缕雀头色袍摆，犹如天边团云，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
瑞王府，停云院。
萧开胤扔了一块点心到地上，百无聊赖地看小蚂蚁们兴奋地忙活。
听到江青姚的脚步声，他顿时来了精神，还未抬头便欢快道：“皎皎终于回来了！我……”
“王爷慎言！”江青姚语气不大好。
萧开胤嘴角笑容僵住，乖乖点头：“哦。”
她不喜欢他油腔滑调，他改。
他有些不高兴地朝张德全勾勾手指：“适才来找王妃的是……”
“你想干什么？”江青姚烦躁地瞪过去，语气近乎凶巴巴。
萧开胤半勾着的手指，无措地僵在半空，无辜又委屈地嘟囔道：“那人欺负你，我想为你出气。”
江青姚看他可怜兮兮，知道不该向一个重伤且半失忆的人泻火，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若欺负我的人是你呢？”
萧开胤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