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青姚质问的眼神，萧开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就闪躲开了，四处乱瞟：“醒来看不到你，我很想你。”
他原是趴在外间罗汉床上的，方妩屋子里的罗汉床太小，长度压根不够他舒展腿脚，一直是斜趴着。
非常时期，也没那么讲究，可他一觉醒来找不到江青姚的身影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了。
腿脚无处伸展，不舒服。
张德全医喂的药太苦，太难喝。
楚太医换药时手太重，有点疼。
总之横竖看哪里都不顺眼。
张德全若有所思，体贴入微：“王妃已经歇下了，不若王爷也委屈一下进去歇歇？外间人多嘈杂，不宜王爷静养。”
萧开胤觉得甚好，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江青姚睡在床榻中央，宽肩胳膊长的他只能趴在床榻边沿，也不能自在动弹，但他还是觉得床榻比那罗汉床舒服多了。
他把下巴放在手背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江青姚睡觉。
一会儿皱皱鼻子，一会儿蹙蹙眉头，一会儿又笑出两个小梨涡。
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他忍不住伸手碰她的脸，她终于醒了。
萧开胤有点后悔，早知道再多看一会儿了。
听到他的回应，江青姚没有表露任何女儿家的娇羞，反倒是沉下脸：“王爷跟谁人学来的油腔滑调？如此不庄重，成何体统？”
他不是半失忆了吗？那她就随意改造他便是，起码引导他别往她厌恶的那个方向走。
萧开胤委屈地垂下眼：“我说的是心里话。”
“那王爷昨晚看到火光，为何会提起孩子？是不是想起什么往事？也忍不住说了心里话？”江青姚没忘记这茬，睡了一觉，疑惑反而更清晰了。
萧开胤眨眨眼，墨黑浓密的长睫翩跹扑闪。
“红彤彤的光，我想起我们成亲那日，许多人祝贺我们早生贵子……皎皎，我很喜欢孩子，以后我们生……”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掌。
江青姚板着脸没说话，他犹豫着收起一根大拇指。
江青姚沉下脸，他又心痛地收起食指。
眼看江青姚脸色越来越沉，他倔强地竖着最后两根手指商量道：“那只生两个，一儿一女可好？”
江青姚很想讽刺他几句，侧妃和姨娘们都很美，他想生几个随便生。
可瞥到他背上的蜈蚣状的伤痕，她忍住了：“王爷眼下应该尽快把身子养好，少讲那些乱七八糟的。”
萧开胤甜滋滋地咧咧嘴角：“嗯，伤养好了才能生孩子。”
江青姚到底是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乾元宫。
御林军统领正在向康武帝禀事。
太子意图兵变谋反的事情失败后，全京城戒严，由御林军亲自搜寻余孽。
“昨晚那些人突袭瑞王府，御林军察觉后依照陛下嘱托，一直在隔墙观望……瑞王府除了府兵奋起反抗，也有几个暗卫出过手，御林军仔细清点过，只有五人……府兵死伤过半，身手平常，绝非上过战场之人……天明时，御林军方才出手。”
康武帝半眯着眼，无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扳指，黑眸里闪着明暗不定的光泽。
他怀疑萧开胤把萧家军藏进了瑞王府，亦或藏在京城的边边角角。所以昨晚乍然听闻瑞王府遇袭，他便让御林军按兵不动，先行观察。
两个多时辰的工夫，以萧家军的身手，便是从城外攻进京城也足够了。
所以他们不在京城。
康武帝手下动作一顿，慢腾腾地将扳指重新戴好：“老四的伤势怎么样了？”
“楚太医说昨日有人在药中下毒，所幸瑞王喝不进药，都吐了，否则……”
康武帝刚舒缓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扬声怒斥：“呵，好得很！老四乃大荆朝的战神，没死在战场，倒是险些丧命在自家王府里！真是好得很啊！”
乾元宫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响动，都诚惶诚恐地跪下。
“陛下息怒，昨日刺客并无一个逃逸，有两个活口被瑞王府的闫护卫捉拿，其余之人都已毙命。这些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物证，他们身上皆有刺青，这是御林军临摹下来的图形。”
曹田富目不斜视地接过那盒东西，打开验明没有危险后才交给康武帝。
康武帝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后，勃然大怒：“让京兆府详查！务必揪出幕后黑手，给老四一个交代！”
曹田富眉眼微微一动。
这么大的案子，不让大理寺和刑部插手，只让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去查，也不知陛下有何用意。
那厢，萧聿怀比京兆府先一步抵达瑞王府，他带来一些小厮，帮忙一起收拾前院。
近晌午时，江青姚才出来招待。
所幸外院的刘管家是个明事理的，早早便叫人准备了萧聿怀一行人的膳食。
“闫护卫呢？”江青姚边往前厅走，边跟刘管家说话。
萧聿怀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微微僵了下。
再转身时，他已经像平常那般坦然爽朗。
他大大方方地正视了江青姚一眼，见她没有受伤，夸张地长吁了一口气：“四嫂无碍便好，四哥的伤势如何了？”
见他坦坦荡荡地关心，江青姚也没扭捏：“已经退烧了，楚太医说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之后好好将养便可。”
萧聿怀放心地点点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她的倩影：“听闻四哥失了忆，他可还记得我？”
江青姚摇摇头，不无挖苦道：“不知，总之府里的姨娘们，王爷是一个都不认得了。”谁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忘了，该记得的人倒是都记得，譬如张德全，又比如闫夺、楚太医。
提起姨娘，她忽而想起一事，不禁纳罕道：“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四嫂但讲无妨。”萧聿怀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压住狂乱的心跳后才慢慢地抬起眼，朝江青姚看去。
江青姚看了一眼竹默，竹默会意地让丫鬟们都往外挪了一丈远。
她微微往前倾身，淡淡花香沁入萧聿怀鼻间：“刺客身上似有七王府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