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姚猛地睁开眼，愤恨刹那间外泄。
她恨自己的蠢，前世一叶障目，没注意到萧开胤每次和虞柔接触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没察觉虞柔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孔下至深的城府。
是她自己，一手促成了瑞王和虞柔的暗度成仓。
值夜的菊素听到动静，燃了烛火，掀开桃粉色香云纱帐纱：“四娘做噩梦了？”
看到江青姚头上的细汗，她转身出去叫一个小丫鬟打来温水，拧了巾帕轻轻帮她擦拭，又倒了一杯温水，把江青姚扶起，喂她喝了两口。
待她喝完，菊素又半伏在旁边帮她按摩头部。
江青姚的情绪渐渐趋于平静。
“四娘骂谁蠢货呢？莫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气着了？梦里也要骂上几句才舒心？”菊素笑着打趣。
江青姚略一思忖，道：“我梦到我嫁进瑞王府后，瑞王和别的女子在我眼皮子地下眉来眼去，而我却毫无所觉。最后我被他们害得……一尸两命。”
菊素古怪地瞄了她两眼：“四娘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不是快要出嫁了紧张害怕？”
“你跟长盛如何了？”
菊素到了年纪，该婚配了，江青姚去边城前就悄悄帮她相看好了江管家的儿子江长盛。从边城回来后，菊素和他险些生离死别，感情更上一层楼。
菊素此前也是不愿出嫁的，如今一提起嫁人，她除了脸红便满眼期待。
菊素红着脸嗔道：“四娘怎得打趣起奴婢来了？长盛是个可靠的，长得也白净……”
“你喜欢他的皮相？若哪一日他的皮相没变，性情却是大变，你还会喜欢他吗？”
菊素被问得一愣：“性情如何大变？他若是变得对奴婢不好，奴婢自然也不会再跟他好。男子靠谱，奴婢便踏实跟他过日子，若不靠谱，奴婢自个儿攒的体几钱也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他皮相若好，奴婢还能生个漂亮孩子，奴婢自个儿也能把孩子养大。怕什么？”
江五爷很大方，江青姚更是对她们几个如姊妹，所以平日里的份例、打赏攒下来相当可观。菊素是个节俭的，她省下的银两都能自己去开铺子了。
她是江青姚身边四个大丫鬟里最会看账做生意的，平日里跟着出行看到过不少招揽客人的女掌柜，赚的不少，也不用在家中看男人脸色，她还挺羡慕的。
老爷常说不可小看女子，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她对此深信不疑。
“若是……他之前对你不够好，忽然变得对你很好呢？”江青姚问出这句话时，心中便有了答案。
“奴婢又不傻，有人对奴婢更好，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呢，想那么多做什么？总之奴婢觉得不能全身心托付一个男子，还是银子最靠得住，万一哪天他不对奴婢好了，奴婢还有银子傍身，银子便是奴婢的底气。”
江青姚心头阴霾缓缓消散：“你说得对。”
只要好好护住爹爹的性命，爹爹就是她的底气，便是再嫁一次又如何？
她原想着让虞柔勾走萧开胤，她暗中推波助澜便可，可这一世的萧开胤却变化颇大，竟然对虞柔和虞府的势力毫无所动。
所以指望虞柔帮她毁了这桩婚，恐怕是不大可能，也来不及了。
她们江家没能力和皇家对抗，如今问名礼都已经走完，她实在不该再为这件事伤神，嫁便嫁了吧。他已经换了芯子，虽然那张脸叫她膈应，但好皮相能生出……
江青姚眉头一皱，下意识摸向小腹。
“四娘莫要忧心了，王爷那般在意四娘，定不会如梦里那般糊涂的。王爷和四娘男才女貌，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了。”
“他在意我？”江青姚随意敷衍道。
菊素只当她出嫁前在害怕不安，便将平日里的观察都说了：“瑞王爷一看到四娘，便和猫见了耗子似的，恨不得想把四娘吃了。”
江青姚回神：“你说我是耗子？”
她佯装生气，趁其不备探向菊素的腋窝，菊素笑趴在她身上，连连告饶……
江源如今伤势未愈，江青姚不许他出门经营铺子，账本一律送来宅子里由她亲自查，江源怕她劳累，便跟着一起查阅。
父女二人一个拨着算盘，一个执笔记账，江管家忽然捧了张帖子来：“大爷那头送了请帖来，请老爷和四娘过几日去吃席。”
“吃席？大哥终于纳妾了？”江源阴阳怪气。
江管家忍不住笑出声。
江青姚放下笔：“难不成二哥要做官了？”
江源眉头一紧，忙放下算盘拿帖子看，看完颇为沉重地瞥了江青姚一眼：“还真是。”
“爹爹，我们不能去。”
江源犹豫半晌，经过一而再地被伤害，他如今对大房已经失望至极，可毕竟是同胞手足，他这些年尽心竭力地照顾老大老二一家子，操心惯了，即便分了家，心底还是不希望他们出事的。
江青姚一看到老父亲闪烁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上次我的名节险些受损，大伯伯是如何解释的？说来家里报信的小厮早被他给撵出了大房，心头积了恨才恶意报复的。爹爹当真信？”
若不是大房的小厮，门房也不会着急地通报消息给她，她便不会出门。
江源摇摇头：“瑞王爷不是都查清楚了，哎。皎皎，最后一次，我再去规劝他们最后一次，倘若他们不听，我日后便再也不管他们了。”
江青姚深知爹爹极重亲情，若是不点头，他也会偷偷摸摸去规劝。
她不想父女间生罅隙，便道：“若遇国库空虚，可向朝廷捐个官做做。如今国库充盈，大伯伯买官耗费的钱财定不是流向国库的，无人追究还好，若哪日东窗事发出了事……这种途径得来的官本该藏着掖着，默默去当官发财便是了，可如今他们竟然大张旗鼓宴请宾客来庆祝。”
江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赞同地点点头。
江青姚眉眼明亮，语气坚决道：“爹爹今日便去规劝吧，倘若他们不听，咱们明日便写下断亲文书，日后彻底和大房断绝往来。”
江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