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哪有什么章程？
王夫人也没有，她只想赶紧把老太太的私产攥在手里，免得旁人尤其是贾琏，伙同林家和鸳鸯弄出去了。
林家兄妹不喜自己，琏二是大房的，得防着他们作祟。
她道，“各房陪嫁归各房，现在各自住的地方照旧，其他一分为二不就好了？”
有什么好分的？
贾政白了她一眼，“闭嘴。”
想给她体面，可她实在目光短浅。
老太太这个超品诰命没了，府中各人走出去本就少了几分体面，如今还要分家？
分则散，合则聚。
劲使在一处，以前的关系聚集在一处，才能挺过平安州之祸啊。
他眉头紧皱。
后宅女眷，除了老太太，谁知道平安州之事？
王夫人见贾政不想分家，想象着老太太无数的私产被人偷偷弄走，牙都要咬碎了。
“老爷们在外应酬，不知内情情形，府中奢靡已久，已经入不敷出，不趁机把家分了，以后更难支应。”
贾政凶巴巴地瞪着她。
贾赦冷笑，“你既一心要分，那便分。”
他看向贾政，“平安州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老太太素来偏心，这些事情明明都是大家决定的，却因为我是老大，把责任推到了我头上，家里这些年都是你们夫妻把持，我没说过半句闲话。”
“如今琏二舍生忘死，戴罪立功，功劳也得分在我大房头上，你们还想要大头，那就不可能了。”
王夫人气道，“老太太都分好了，如何不能？”
“那你就拿着老太太的银子，滚蛋。”贾赦可不会对王夫人说好听的，他对刑夫人都没个好脸色呢。
王夫人被他吼得憋屈极了。
贾赦也想明白了。
迎春进宫了，大房只有琏二夫妻和两个孩子，他们夫妻管着府里多年，手里肯定攒了不少家私。
现在琏二又立了功，功过相抵，圣上定会不予追究。
分了家，银子都在自己手里，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伏低做小，做当家做主的长辈，岂不妙哉？
何必跟二房搅在一起？
他面露喜色，看着贾政，“你媳妇既说分家，那便分吧。”
贾琏正好过来，闻言大吃一惊。
贾赦瞪着他，“闭嘴！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你去跟鸳鸯把老太太的私产合计合计。大房二房一分为二，你们想给宝玉大半就大半，全给也是你们的自由，我管不着。”
王夫人面色大变，“老太太的私产，由她自己决定。她都说了，要分给宝玉大半的？”
贾赦斜睨了她一眼，“老太太往常给宝玉的，还少吗？她偏心，你们便心安理得接受吗？琏二和凤丫头这些年打理府中事，难道不够辛苦吗？凤丫头身子都垮了，你这个婶婶兼姑妈，半分也看不到吗？半条命都低不过几分俗物？”
他嗤笑，“天天吃斋念佛，实则心狠手辣，屁！”
王夫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可事关贾母的家私，争辩道，“琏二和凤丫头也没少从老太太手里哄好东西，他们可是你们大房的人。要说谋好处，大家彼此差不多。但老太太可说了明话，家私的大半要给宝玉。”
“呵呵！”贾赦回她几声冷笑。
贾政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媳妇是这般见钱眼开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良心不会不安吗？
他不理俗务也知道，老太太对宝玉，那是偏心到咯吱窝去了，但凡有好东西，定有他一分。
独一份的东西，老太太用不上的，必是宝玉的，林丫头再受喜爱，也要排在后头的。
平日里弄了那么多好东西就算了，如今还要争、还要争。
一家子亲人，为了几个钱争得脸红脖子粗、伤感情，值得吗？
贾琏不作声。
他与凤丫头是从老太太那里得过好东西，可那不是辛苦费吗？
再多、再好，能比得过宝玉？
大老爷可是自己亲爹，他在争好处，自己不能拖后腿。就得多分点儿，以后幸哥儿还要娶媳妇呢。
他得给凤丫头写封信，让她把老太太的院子看好了，不能让人做了手脚，也得大概拢一拢，老太太到底有多少好东西，不能让人糊弄了去。
不行，鸳鸯以后是林家人，得跟林家搞好关系，让鸳鸯说尽实话，不能让她藏私了。
贾琏想了许多，但想着，老太太生前也很喜欢林妹妹，若是鸳鸯昧了些留给她，也是应该。
嗯，大老爷尽量把二房那份多要些便是了。
分家是大事，自然不是三两句、一两天能分清楚的，尤其这是在船上，老太太的私产都在京城。
现在不过是大家表态，相互提防罢了。
眼见大家神色都不大好，有起身离开的动静，静陪末座的林怀言开口，“便是分家，也不能疏忽了老太太最后一程，更要办得盛大、热闹才是，免得人家说舅舅们分家，连老太太的身后事都不尽心。”
贾赦道，“这是自然，琏二，你可听清楚了。”
贾琏想着，都要分家了，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受累，“宝兄弟，以后咱们兄弟一起吧，你也该学着理事了。”
“不行，”王夫人下意识反驳，远行本就不易，何况宝玉身子弱，丧事繁复，他哪里应付得过来？
这个琏二，怎地如此不体恤？
可见，往日的听话都是装出来的，如今一听要分家，便要折腾自己的宝玉。
以为把他折腾出个好歹，自己就要重视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他？
自己还有兰儿呢！
想到贾兰，便想到李纨那个木讷无用的，再想王熙凤的精明能干，王夫人更想早些把薛宝钗娶进来。
‘宝丫头伶俐、有手段，薛家的铺子听说很多不中用了。若是用薛家的钱，打着国公府的名头，想来在她手下定能赚得更多，自己有宝玉和兰儿两个，和宫里的娘娘守望相助，将来定会过得更好。’
‘嗯，还得让可靠的人回去，让三丫头把老太太的私产看好了，别让凤丫头趁机弄走些才是。’
想到探春，就想到了贾环，王夫人心中暗气，这獐头鼠目的贾环读书竟然不比宝玉差。
唉，可气。
不过，比起大房来，也要好多了，以后肯定过得比他们好，王夫人幻想了很多，心里美滋滋的，身体却病倒了。
一直到金陵，她还是晕头转向、糊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