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想了很久很久，她确定自己不喜欢盛意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总喜欢隐瞒她。
她觉得彼此之间互相应该坦诚，何况她已经在考虑结婚生子这样重大的事情了，两个人的关系早该突破到互相扶持，毫无隐瞒才对。
但她又很懂盛意的点，他并不想让自己一直处于弱势，处于需要被帮助的一方。
所以这件事先不提，等……等尘埃落定吧，再当面好好聊聊。
祝瑶判定这件事大约动摇不了盛意的根基，决定先放着，全力应对杀青戏份。
最后一场戏，内容是妻子终于将最后一个凶手抓到了，证据也保存好了，在回老家的路上，律师告诉她，不会再有意外了，三个凶手都会被判刑，得到严惩，她听完笑了，打电话给自己的孩子交代情况，说着说着笑容消失，哭得肝肠寸断。
即使凶手会得到惩罚，但他们都无法给她的丈夫偿命，她和两个孩子被改写的命运也只能自己承受，往后直至死亡，他们一家都无法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这场戏对演员的爆发力要求很高，哭不出肝肠寸断的效果，感染不了人，但又绝对不能哭得太丑，至少，鼻涕绝对不能出来，但眼泪要小河流一般才够看。
也是够难为人的。
祝瑶在旁边认认真真地酝酿情绪，谁也不敢打扰。
等正式开拍的时候，前头对话部分基本都是一条过，最后的哭戏林云准备直接用个长镜头，他都想好了，到时候这一幕一定会成为电影院里的催泪弹。
祝瑶笑了很长时间，周围导演助理们虽然一句话不敢说，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这也正常，哭戏很难一次过的，情绪的爆发也需要渐进。
但祝瑶可没打算再来一次，笑容最终隐没在了她的嘴角，她发了一会怔，猛地把手举到了眼前，望着结婚戒指勒出的深深痕迹，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接着她转了转戒指，哭声乍然响起，一声声嚎啕加剧，最后仿佛要把心都给哭出来了，眼泪簌簌落下，脸上表情也有几分扭曲，哭着笑着咒骂着……
“咔！杀青！”林云喊道。
祝瑶仍然哭着，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扛着机器的导演也没撤，周围没人说话，都被祝瑶哭断了肠。
直到林云大喊着道：“杀青啦，所有人都杀青啦！祝瑶，别哭啦，赶紧洗洗脸，准备拍杀青集体照！所有人，收拾收拾自己，展现一下我们剧组的精神风貌！”
小年同样被感染到两只眼睛红红，冲上前递出纸巾，帮祝瑶擦泪。
祝瑶擦干净眼泪，又擤干净鼻涕，自己下了车到处转转，把情绪慢慢收了回来。
晚上全剧组聚餐，这肯定是聚得最全的一次了，后头电影不论卖得好不好，都不可能再有这么多的人共同举杯庆祝。
不少工作人员拿着本子或者照片来找祝瑶签名，各人多多少少都有几个亲戚朋友是祝瑶的铁杆粉，也几乎没人能忍住跟祝瑶一起工作不发个朋友圈的，一来二去自然有了不少“要签名照”的任务。
这类签名，祝瑶不会拒绝，毕竟共事一回都算缘分，有些还是老面孔。
不少人边要签名还边夸，夸祝瑶性格好，演技好，下午杀青那场戏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牛逼，那种直击灵魂的震撼感染力，真没几个演员能轻松做到。
而且人家这还是一次过的，时间长点是长点，但回头不论是全放上去还是剪短些，效果都不变，绝对催泪！
祝瑶微笑道谢，给人签完名，又跟小助理一起发发自己私人准备的礼物，人人有份。
聚完餐，回了酒店，祝瑶跟盛意视频的时候，情绪就不是很高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人的情绪即使经过训练，也不可能真正地做到收放自如，她晚上聚餐的快乐是演出来的，这会到了亲密的爱人面前，实在没力气演了。
但她也不会发脾气，只是解释自己需要恢复个一两天。
盛意表示理解，让她不要说话了，视频就这么开着，等要睡觉了再关就行。
祝瑶猛地又问：“哥哥，你最近遇到的事情也跟我说说吧。”
“嗯，最近很开心。”盛意道。
“开心什么？”
“你要回来了呀！到时候我去接你。”
“除了这个呢，你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跟我说了吗？烦心事也行。”
“没有烦心事。”
祝瑶就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在盛意一次次选择将自己的不如意和烦心事压下的情境下。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起身找了件小开衫穿上，这会已经是深秋了，降温也算正常。
杀青之后，林云和导演组还有得忙，他们要剪辑，加特效，或者调整录音配音之类的，但演员暂时是放假了，不过祝瑶并没有马上回静江，她先飞去了横店，见了几个导演和演员。
为她筹拍的项目《巾帼良玉》开始做准备。
一番折腾下来颗粒无收。
导演谈崩了，都嫌弃她这部片子不好拍，战争片，还是古装，一个是服化道，一个是武术指导团队，一个是战争场面的调度，随便一个环节就是要累死人的节奏，而且祝瑶的预算还报得那么低。
祝瑶最初的预算是8个亿，这会已经开始报10个亿了，但大家仍然觉得太低，谢斐然也说低，她上次就说大约要翻个倍，16个亿左右。
演员也不合适。
杨婕陪她一起见的，见完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一线大牌的女演员，不接，她们都能理解，一个是因为历史人物不好演，演得如何都要被骂；一个是动作戏太多，会异常辛苦，且安全风险太高；再就是她们这剧本，导演都定不下来，制片人又是祝瑶这样的新手，直白来说，叫制作班底不够靠谱。
祝瑶也没想着请一线或者超一线的女演员，但往下筛选，就发现，真的……有些心塞。
杨婕也颇觉匪夷所思：“以前在网上看到说明星九漏鱼的，我还觉得有些太夸张。”
“哪个行业都是良莠不齐的，世界都是如此。”祝瑶道。
杨婕点头：“这倒也是，大约就是这回邪了门，其实演艺圈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还是很多的，我们再找找看吧！”
她俩让其中某个女演员说说对女将军的理解，问对方准备怎么演绎，结果对方张口就说人物性格肯定男人婆，要大大咧咧一些吧？
两人瞬间就想直接走人了。
太不尊重了。
男人婆这种词汇，跟骂男生娘差不多，本身勇敢、温婉、细心，这些都是美好的品质，但加上性别属性后变成了贬义词，就是实实在在的刻板印象和性别偏见了。再一个，不谈格局，只说基本的文化内涵，不说智勇双全、骁勇善战什么的，最基本的大无畏、果敢、坚毅也都是常见的形容词吧？
怎么偏偏要选那个带着侮辱性质的词呢？
两人正说着呢，谢斐然打来电话问情况，她还是很关注这部片子的。
祝瑶把面试情况去了具体的人名，说了说。
“哈哈哈哈哈……”谢斐然也听乐了，紧接着再度老调重弹，“瑶瑶啊，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吧，我俩一起出演女主，不说其他的，女主的片酬你就能省下来一大笔！”
祝瑶心动：“您肯零片酬出演？”
“我先前说了嘛，你要是同意出演女将军，我就给你这部片子投资，我都是投资人了，还要啥片酬？”谢斐然道。
祝瑶有些感动：“斐然姐，你这么相信我吗？”
她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演好女将军这样的角色，对方的成就太了不起，她怕自己稍微怯懦或者孱弱些，就不够骁勇的风骨。
“嗯，我相信你，也只能是你了。”谢斐然感慨着，忽然交心道，“其实说到底，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我喜欢你做事的风格，尽心尽力，不留遗憾，我是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的，但一直也没能成，所以……假如是你和我一起来演绎这个角色，我才有信心投资。这样，即使最后电影扑了我也认了，要是其他人来演……我可不敢下注。”
祝瑶又道：“目前就算我答应和你一起出演，导演也是个大问题，我找了好几位，聊完之后都拒绝了我，还是格外斩钉截铁的那种。”
而且导演的人选，首先得有一定的拍摄经验吧？其次还得过她这关，她得认可他之前的作品，才有可能一起合作，再就是古装战争片，统筹这块是重中之重，武术指导那块也得有关系才行。
这样一通筛选下来，适合合作的导演真不多。
“瑶瑶，我说个大胆的，你想自己当导演吗？”谢斐然突然道。
祝瑶这回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咚咚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