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隔着玻璃，透过百叶窗的间隙，看着外面。
短短时间之内，马进财他们三个主管，已经先后被黄信叫进办公室了。
这分明就是在商量对策了。
马进财他们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以前想不明白，这些人难道没脑子的吗？明知道我会介意，他们还要靠近黄信？
后来我明白了。
很简单，他们并不在乎我的介意。
或者说，他们相信，跟着黄信混，才有前途。
人在职场，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在他们眼里，黄信的胜算要大一些。
又或者，就算黄信永远是副经理，也有能力保护他们。
王秀丽还没走，部门就已经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了。
看来，得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老大，恭喜恭喜。”
刘若松笑得很开心，这家伙才二十五岁，由于太瘦的缘故，笑起来一脸的褶子，眼睛也会眯成一条缝，看起来猥琐得很，猴精猴精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赵四海要我接替王总的工作，没说要我接替王总的工资啊。
我呢，还是月入一万八，却干着总监的活。
当然了，这样想是很不成熟的。
我此刻也就悄悄腹诽了一下，没往心里去。
人在职场，要学会吃亏。
先装孙子，后当大爷。
哪有一上来，就给你高薪的？
这些道理，我都懂。
我最担心的，还是黄信，以及他手下那三位主管。
这些人都是职场老油条，他们要是肯听话，自然是我的得力助手；他们要是想搞事情，那就有得我受了。
“也就过渡一下吧，很快就会出通知了。苏总。”
刘若松这嘴巴，真的是。
这么快，【苏总】就叫上了。
我们这边的形势，刘若松比我更清楚。
他和马进财几个，也是死对头。
平时就经常对着干，互相拆台，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
“苏总，您甭担心了，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您现在是代理总监，黄信只是副经理，除了那三条蠢狗之外，其他同事肯定站在您这边。”
这倒是事实。
我相信人类进化的方向，总是奔着聪明、识时务而去的。
现在的零零后，不会让我失望。
他们看得清，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刘若松这样一说，我还真轻松了不少。
这是个好消息。
要是以前，我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徐菁菁，把升职的好消息告诉她。
现在呢，我连个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
“苏总，不管怎么样，我永远挺你。”
刘若松斩钉截铁地说。
他在表忠心。
我吃这一套。
“我要是成了总监，黄信怕是也会跟着升职，把那个【副】字拿掉，到时候，【副经理】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这种话不必多说，要适可而止。
刘若松两眼放光，说：“我有机会。”
“我看好你。”
如果要我选，副经理肯定就是刘若松了，黄信手下那三条蠢狗，完全不必去考虑了。
可是职场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有些事情，谁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刘若松明白了，说了声谢谢。
然后，刘若松就出去了。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次的机会。
我们都没有想到，王秀丽会突然离开公司，更加没有想到，王秀丽这一走，会对这么多人的生活产生影响。
……
下午，白雪梅找我了。
白雪梅说她后悔了。
不应该答应我提出的四天之约。
没有我的日子，她每天都过得很煎熬。
我没把升职的事情告诉白雪梅。
开玩笑，白雪梅是我什么人，干嘛要告诉她？
让她知道我快要升职了，只会更加变态地要挟我。
我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一张密网之中。
婚姻、职场、复杂的人际关系，交织成一张密网。
我被粘在了其中，无法逃脱。
要是我成功升任总监，那也只是表面风光，其实是危如垒卵。
所有拥有的，都有可能瞬间失去。
此刻，我更加怀念以前的生活了。
要是我跟白雪梅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跟徐菁菁仍然彼此信任，那么此刻升任总监，该是何等的快乐。
月入三万，娇妻美妾——不不不，娇妻就够了——三十岁不到的我，能有这样的成绩，不也很成功吗？
后悔啊。
我好后悔。
男人啊，真的要管好自己的裤腰带。
……
“老荒，晚上有空吗？老地方见面。”
临近下班，陆宽找我了。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陆宽找我，没有理由不见他。
从陆宽这里，能得到不少白雪梅的动态。
不过下班之后，我没有急着前去赴约。
王秀丽最后一天上班，出于礼貌尊重，我得陪着她下班。
黄信也在。
另外还有好多同事都在。
我不太喜欢跟黄信走在一起，不过没办法，大家一个部门的，撇不开。
黄信比我大十几岁，有家庭有小孩，思想上面，比较传统，做人做事，老成持重。
公司不把市场部交给他，大概是考虑到，我比较年轻有冲劲吧。
要是黄信肯拥戴我，我们没准能成为朋友。有时候，我比较佩服黄信的心机。
然而但是，黄信不可能拥戴我，永远都不可能。
我们和王秀丽在公司大楼下面聊了很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好啦，以后保持联系。”
王秀丽挥了挥手。
有几位小年轻，险些当场落泪。
职场有没有真心朋友？
当然有。
那是建立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前提下的。
像我和黄信，都要争夺【总监】的位子，那就不太可能成为朋友了。
这是人性使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王秀丽平时高高在上，在那些小年轻眼里，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他们之间，当然不会存在任何的冲突。
“都回家去吧。”
等王秀丽走后，我朝同事挥了挥手。
此刻我心里在想，要是哪天我走了，会不会有人这样送我？会有人为我落泪吗？
怕是没有。
要是我走，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身败名裂了。
不到那一天，我不可能走。
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来送我？
“苏总，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黄信双手交叠，放在他肥硕的大肚腩下面，笑容灿烂如菊花，那模样说不出地油腻。
我愣了一下，我们平时很少说话的，见面也是绷着张脸。
当然了，公开场合，需要做秀，我们尽量配合表演。
眼下嘛，都下班了，我也懒得理他。
我没想到黄信的笑容会如此地灿烂——那又怎样？
“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管他什么目的，我没兴趣知道。
人生经验告诉我，像黄信这种人，应该保持距离。
等我转身之后，黄信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啥玩意儿？真当自己是总监啊。”
黄信的话，我没有听见。
我直接去停车场取车，开走了。
不过远远看见，黄信的脸色很难看。
我知道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