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剧版续写

山萘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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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终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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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无锋的精兵强将,连同宫远徵在内的其他人皆陷入了苦战,尤其是点竹的加入,让宫远徵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

点竹的长剑来的迅猛,速度之快,让宫远徵无法强攻,只得四处躲避,寻找时机投掷暗器。

但点竹显然是将他的招式吃的透透的,丝毫不给宫远徵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甚至还将宫远徵逼得苦不堪言。

眼见点竹的利刃就要刺进宫远徵的心口,金繁迅速从战势中脱身,转而来帮助宫远徵。

金繁扬起大刀将点竹的长剑挑开,宫远徵这才得以脱险。

发现与宫门结盟的盟友迟迟未到,宫远徵浑身的气力上涌,怒气翻腾,询问一旁的金繁:“不是早就将消息送出去了吗?他们怎么迟迟未到?!”

可金繁却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按照执刃和角公子的计划,他们应当是在接到消息的半个时辰内就该赶到的,可如今竟连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这让他的内心不禁剧烈动荡起来。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如他们所预料到的那般,原本马不停蹄朝着宫门赶来的各门派众人,却纷纷停马驻足,这并非是他们临时反悔,想要弃宫门而去,而是因为他们当中出了叛徒。

九幽门的众人占据前位,将众人的路给拦了下来,原本和善的目光顿时杀意四起,看样子是不想叫他们活着从这离开了。

雪山剑派领头之人试探着开口问道:“楚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楚圭笑了笑,回答道:“我只是想提醒诸位,倘若今日宫门战败,日后的退路诸位可曾想好?”

“什么退路不退路的……我们既然答应了宫门,那必然就要信守承诺!”

“你自己贪生怕死就不要挡我们的路,趁早滚开……”

……

队伍当中你一言我一语,场面顿时变得失控起来,要不是几个门派的领头之人极力压制着,恐怕早已起了冲突。

有个明事理的人一眼便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直截了当地开口,戳穿了楚圭的伪装:“你们九幽门早已投靠了无锋是吧?”

“是又如何?”身份暴露的楚圭,索性也不装了,而是直接向众人坦白。

而九幽门的人纷纷拔出了佩剑指向他们,意图十分明显。

万象宗宗主见此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个背信忘义的叛徒,无锋的走狗……看我今日不替江湖清理门户……”

说着他便率先拿着刀冲了上去,而其他人见此纷纷也拔出武器加入战局。

他们如今的目的十分明确,那便是尽快解决这些挡路狗,前去支援宫门,否则从前他们所做的全部谋划便都会功亏于溃,到那时便在无人能与无锋抗衡,而他们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选择咬着牙坚持下去了。

另一边,点竹在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你们猜对了,今日是不会有人来助你们的……”

点竹的笑容愈发癫狂,此刻仿佛她的理智也在逐渐消失殆尽。

经过了片刻的休整,点竹又重新发动了攻势,这一次较之刚刚更加咄咄逼人了些,宫远徵和金繁二人合力也难敌点竹一人。

此时的宗九踉已经找到了花宫刀冢的入口,但他却在门口处迟迟不肯进入。

在他来的这一路上都太过顺利了些,竟无一个宫门侍卫拦他,甚至不曾见过半个人影,这让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怀疑。

但有点竹的命令在,宗九踉又不得不深入刀冢去寻找无量流火,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洞口。

一路上皆被黑暗笼罩,暗道之中空气稀薄,他不敢轻易点灯,便只好摸索着前行。

走到尽头处,宗九踉才从怀中摸出来个火折子将其吹燃,借着这股微弱的光亮他开始环视起四周的景象来。

八尊雕塑赫然入目,原本那尊早已残败不堪的半截雕塑也在重建花宫刀冢的那日被完整地塑上了,如此象征着宫门的四大家族与商、角、徵、羽四宫皆已全部归了位。

根据当初无锋得到的消息,宗九踉很快便推断出了存放无量流火的位置。

他沿着道路走到尽头的一座被巨大枯树树根缠绕的佛塔前,他将火光凑到佛龛处,却惊奇地发现原本搁置无量流火图纸的地方空无一物。

宗九踉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无锋这次的进攻完全是无迹可寻的,为的就是打宫门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首领背后那人也断定今日便是良机,宫门内势力强劲的人又皆已被其他事给绊住了,所以宫门应当是没有时间与精力将无量流火转移并妥善安置的。

可如今面对空空如也的佛龛,宗九踉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但是他能断定无量流火绝对尚在后山之中。

“不在花宫……那便只能在雪宫了……”

宗九踉整理好思绪,准备离开花宫刀冢赶往雪宫时,花宫出口处的石门却突然落了下来,将其困在了其中。

刀冢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穴,除了眼前这紧逼的石门便再也没了其他出路,所以宗九踉虽然十分头疼,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用手中的利剑砍向石门,想要寻找出去之法。

可就在刀刃接触到石门的一瞬间,各式各样的暗器开始从刀冢的四面八方飞出,宗九踉无奈只好闪身躲避。

好不容易躲过了第一波的攻势,他刚刚落下地面想要借机喘息,却不曾想又误触了什么机关。

几只小球形状的暗器疯狂朝他飞来,原本以为躲避过去后便无事的他,再看的那些小珠爆开后升起的浓烟便彻底傻了眼。

他匆忙掩住口鼻,却于事无补,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于是便踉跄着四处移动,期间不知又踩到了什么机关,铺天盖地的箭矢密不透风,朝着他袭来。

而宗九踉也因为意识不明,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堪而躲避不及,最终被乱箭杀而亡。

宗九踉临死之际身上被箭矢插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好肉来,最终也未曾闭上他的双眼。

密道里,花清影始终紧抱着怀中的无量流火,心中惴惴不安。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也不知道自己精心设下的陷阱是否捕捉到了猎物,不过此时此刻她最担心的还是宫子羽等人的安危。

毕竟异化之人似乎也并不比这些暴徒好对付多少,而且她心中还在盼着有朝一日宫子羽能传她完整的花宫刀法和心法,让她能有颜面面对逝去的父亲和哥哥。

寒鸦贰的利剑渐渐朝着两人逼近,云雀紧紧地怀抱着月长老,任凭他如何劝说却始终不肯松手。

看着眼前生死相依的两人,寒鸦贰的脸色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笑容:“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不用担心,我会送你们二人去地下团聚的……”

话毕,利刃挥下,云雀紧闭起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一阵金属撞击声过后,原本的痛感并未来临,云雀猛然睁眼,眼前多了一个高大身影。

雪重子背对着二人,与寒鸦贰对立,而那原本被寒鸦贰握在手中的利剑也被挑落在地。

“给他服下……”

话音未落,雪重子便朝着云雀扔来了一个药瓶,里面装着的是云为衫离开时留下的自己的血,为的就是以防有任何不测,没想到如今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月长老奄奄一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挣扎着睁起双眼,在看到雪重子后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雪重子不是应该留守雪宫,守护寒冰莲池中的极品雪莲吗?

月长老不知道的是,雪宫当中早已作下了布置,只待闯入者乖乖上钩。

云雀虽未曾见过成年后的雪重子,但也明白眼前之人是值得信任之人,于是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解药给月长老服了下去了。

而寒鸦贰眼见自己的计划就要落空,于是便发了疯般地朝着几人砍来,而他的身后四处横陈着无锋刺客与宫门侍卫的尸体,原本激烈的战局如今就只剩他们几人。

雪重子一语不发,直接出手迎击,而面对实力莫测的雪重子,寒鸦贰也丝毫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两个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谁强谁弱高见立下。

几个回合下来,寒鸦贰便被打的节节败退,瘫倒在地。

原想重施旧法,却不想被雪重子一眼看穿,持刀挡过后,刀剑骤转毫不犹豫朝着寒鸦陆胸口刺去,被雪重子的拂雪三式斩杀,他在地上挣扎片刻就气绝身亡了。

收拾残局过后,雪重子转身看去,只见已经服下解药后的月长老在云雀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脸色也已恢复如常。

“谢了……”月长老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向他道谢。

雪重子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月长老的佩刀,扔给他,然后问道:“还能坚持吗?”

“身上不过是多了几处针孔罢了,倒也无大碍……”

如今的月长老只不过是由于身上的毒素刚解,尚且有些体虚罢了,除此之外也并未再受什么太大的伤。

“那便随我一起去前山助宫远徵……”

听到雪重子的话,月长老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前山定然也是血流成河,一片苦战。

“好。”月长老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安顿好云雀。

经历刚才那么一遭,云雀也深知自己如今于月长老而言是个累赘,倘若自己再任性下去,那必然于众人都不利,于是便主动提议:“送我回月宫吧。我知道如何自保……”

回到月宫后,云雀利用息肌之术将自己装进盛放药材的箱子里躲藏起来,如此月长老才安心离开。

雪重子和月长老离开月宫后,并未立即赶往前山,而是将后山当中残余的无锋势力消灭后,才安心离开。

不出二人所料,前山战况激烈,金繁和宫远徵二人被点竹打的节节败退,苦不堪言,身上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伤。

无锋杀手死伤大半,远超于宫门侍卫。

但令他们头疼的是,无锋之人源源不断从四方赶来,似乎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奈何宫门占尽优势,此时也并未讨得多少好处。

点竹招招凶狠至极,每一次挥动都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金繁瞅准时机飞身朝着点竹砍去,却被一阵凌厉的剑气震落到远处地面之上,口中狂吐鲜血。

而目睹这一切的宫远徵也顿时发了狠,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点竹攻来,却也被她一剑刺向肩头,血液喷涌而出,顿时倒地。

面对点竹的绝对优势,两人皆无能为力,只能眼见点竹提剑朝着自己渐渐逼近。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过后,点竹猛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而宫远徵也趁机看清了点竹身后那人。

他难掩激动,不禁叫出了声来:“云以抒……”

云以抒闻言看向宫远徵,眼神却有些躲闪。面对他,她的心中既有愧疚,又有牵挂,但更多的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而宫远徵从云以抒的狼狈不难看出,回到无锋之后的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与高兴。

相反,显然是经过了一段非人的折磨。

面对云以抒的彻底背叛,点竹几乎陷入了癫狂。她发了疯地朝着云以抒扑去,而云以抒虽出招抵抗,但因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很快便被点竹钳制。

割腕、取血一气呵成,而云以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点竹自救,却毫无办法。

或许是因为她尚有用处,解毒过后点竹并未继续为难她,而是将她扔向一边,转身继续朝着宫远徵而去。

点竹边走边将全身的内力汇集于掌间,但到最后口中却猛然涌出黑血来,她十分震惊,于是转头看向云以抒。

而云以抒眼见自己计划得逞,于是便再无所顾忌的大笑起来:“你以为同样的亏我是吃两次?”

点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所中暗器上所淬的似乎并非是毒,而是蛊。

当初云以抒在听说杀了上一任的南方之魍取而代之的司徒红身上所流之血乃为蛊毒之时,便求着她取了些血来做研究。

但后来云以抒再也未曾提过,在点竹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时候,却不曾想原来她早已将血液中的蛊萃取了出来,一直瞒着自己私存起来。

直到返回无锋的那日,才又将其取出,一直藏在自己的发簪里。

所幸当初云以抒被关入无锋水牢之时,白术曾来探望过她,还将那原本已经被收走的毒针偷了过来还给了她。

点竹倏地闭紧了双眸,握在剑柄上的手背赫然出现了可怖的青筋,一步一步地逼近云以抒。

而宫远徵见此,将手中的刀撑起,挣扎着站立起来,朝着点竹的方向冲去。

即将砍向后背之时,点竹却猛地转身长剑一挥,宫远徵被剑风再次震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之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一抹鲜红身影突然从宫远徵眼前闪过,猛然拔剑出鞘,朝着点竹袭去。

双方长剑相交,剑光闪烁。

拙梅身形如风,脚踏一空,身法快到简直不可思议,直奔点竹要害所去。

点竹因受蛊毒影响实力大不如前,而拙梅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过后,养精蓄锐,一直等待着今日这般的时机,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她是占尽了优势。

就当拙梅以为大仇即将得报之时,一道陌生的身影突然从点竹身后闪出,对上她的长剑,打的她节节败退。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成对立之势,点竹看清眼前之人有些震惊。

“主人……”

“真没用……”

风无灭只不过是晚来了片刻,事情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这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同样难以接受的人还有眼前的拙梅,看到风无灭的那张脸,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口中情不自禁地喊着:“师父……”

但她的心中却无比清楚,眼前之人并非是他的师父,而是害得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毁了清风派的凶手。

风无灭回过神来,见拙梅如此一副悲伤的模样,抿嘴笑了笑:“真是许久不见啊……”

这一句话瞬间将拙梅拉回了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里。

过去拙梅与孤山派掌门的亲弟弟孤山洛相爱却一直遭到点竹的强烈反对,但她却仍然不顾一切的选择与他在一起,哪怕是得不到门派众人的祝福,她也毫不在乎。

可就当她想要与爱人远走高飞,长相厮守之际,她的师姐点竹却突然转了心意,同意了他二人的婚事,还大方地邀请二人来清风派中举行大婚仪式。

那时的拙梅在失去师父后,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点竹视为最最重要之人,于是便满心欢喜的带着爱人回到了清风派。

原本期待的大婚荡然无存,等待他们的却是请君入瓮的陷阱,也是那一天拙梅再一次见到了她心中最为敬重的“师父”。

只可惜同样的面容,却拥有截然相反的两颗心,从那时起她便知晓了,原来自己的师父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后来,点竹将二人分开囚禁,而孤山洛也受尽了折磨。最终被斩了手脚、封了喉舌,奄奄一息地扔到了拙梅的面前……

而拙梅也因受不了那个刺激,发疯了一样杀了十几个人,浑身带血,逃出了清风派。

如今再次见到那人,她心中的恨较之点竹并没有少多少。

“今日我便杀了你,为师父报仇雪恨……”

点竹咬牙切齿,愤怒到了极点。

而风无灭无动于衷,甚至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突然提起:“对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拙梅略一迟疑,抬头看他。

风无灭继续道:“若不是你,恐怕我没那么快发现原来孤山派竟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目标……”

他的话令拙梅突然一颤,她的心脏似乎被凌迟了般,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拙梅情绪崩溃,放声大笑道:“原来竟是我害了他,害了孤山派满门……真是可笑啊……”

拙梅被牵制后,点竹便又有了余力继续对付宫远徵和云以抒二人,宫远徵身受重伤,再难抵抗点竹的进攻,而云以抒也被刚才那一掌伤了脏腑,如今瘫倒在地。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人,点竹索性将手中的长剑扔下,调动浑身所有内力,将其汇集于掌间,一步一步朝着宫远徵逼近。

点竹出掌,而宫远徵仿佛认命般地闭紧了双眼,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猛然睁眼,却发现云以抒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挡在自己与点竹的中间,想要为他接下这一掌。

宫远徵眼见这一切,泪水瞬间从眼底涌出,他大喊着“不要过来”,但却仍未阻挡云以抒奔向他的步伐。

一声巨响,云以抒被强大内力击飞,而宫远徵则拼尽了全力朝她而去,将她稳稳接了下来。

与此同时,利箭划破长空,从宫远徵眼前飞过,他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利箭从点竹咽喉正中穿过。

在看清射箭之人后点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随后骤然倒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而倒在宫远徵怀中奄奄一息的云以抒在看到远处房顶之上搭箭拉弓的上官浅却突然笑了,脑海中浮现着她离开宫门那夜,上官浅将她拦于宫道中间的画面。

上官浅剑指云以抒的咽喉,笑着问她:“去哪儿?”

而云以抒则如实答道:“无锋。”

关于上官浅与点竹的恩怨情仇她早有耳闻,在宫门的这段时间也让她得知了一个真相。

当初点竹身中剧毒,正是出自于眼前人之手,而自己却又将点竹救了回来,她恨自己也是应当的吧。

彼时的云以抒心中对点竹仍有期待,但由于旁人向她诉说的真相,令她心中渐渐动摇。

“我此次回无锋正是想寻找往事的真相,倘若真的是我错了,届时定然会给你个交代……”

宫尚角曾向上官浅讲述过有关云为衫姐妹的过往,也知晓了她们二人不过也是被点竹蒙骗的可怜人罢了。

更何况连宫尚角都选择了信她以此,于是上官浅便也将路让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夜色当中。

如今云以抒也并未令上官浅失望,若不是她的相助,恐怕上官浅也无法射杀点竹,为族人报仇。

笑容凝结,云以抒也因身受重伤昏死了过去。

宫远徵将她紧紧揽于怀中,眼中泪水奔涌:“云以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远徵……”

就在宫远徵悲痛欲绝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循声看去竟是宫尚角。

“哥……怎么办……”宫远徵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无助地看向哥哥。

宫尚角眉头倏然蹙紧,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株奇异草药来,交到了宫远徵手中。

“这是……地脉云芝……”

宫远徵一眼便认出了手中的草药正是当初自己与云以抒在后山深处的那处山洞里发现的地脉云芝。

在宫尚角等人临行之际,宫远徵将地脉云芝的秘密向众人坦白,并多番叮嘱哥哥,倘若有可能,一定要将它带回前山,交于自己用作研究。

而宫尚角也一直都记得远徵弟弟的话。宫子羽和云为衫两人合力助她摆脱风裴玉的纠缠,而他则趁机脱身赶回前山。

进入密道前,宫尚角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瀑布,然后毅然决然地进入山洞,将已经成熟的地脉云芝采下带了回来,没想到竟阴差阳错的派上了大用场。

“有救了……”

宫远徵一把将泪水抹去,握紧手中的地脉云芝,看着怀中的云以抒格外激动。

“带着她先回医馆,这里有我……”

宫尚角的话令宫远徵十分心安,如今哥哥已然归来,他便可以不必再苦苦支撑。

于是,宫远徵挣扎着起身将云以抒抱起,带着她远离是非之地,前往医馆救治。

宫尚角见宫远徵已然平安离开,于是便安心加入战局。

风无灭眼见宫远徵带着他心心念念的“长生之药”离开,心急如焚,于是便命身边的秦艽暗中跟随,伺机抢夺。

拙梅技不如人,被振飞出去,模糊之中,却被身后之人扶住。

“前辈……我来助你……”

金繁身受重伤瘫倒在地,而金铎因无法从战中脱身,只能无奈看了他一眼。

从雪宫无功而返的寒鸦陆此时也赶回前山加入了战局,看到落单的金繁,朝其逼近。

危机时刻,林玖手持大刀突然出现,刀刃从寒鸦陆面前划过,而他则向后撤去,稳稳站立住。

看清眼前之人后,寒鸦陆难以置信:“林玖?!”

他深知此次一役凶险万分,所以临行之前,他将自己手下唯一可用之人留在无锋,是想还她自由,让她从此以后能有其他的选择。

但令寒鸦陆没想到的是自己放心不下之人如今竟与他形同陌路,势若仇敌,拔刀相向。

再看到林玖手中的那把刀后,他便全都明白了,心中只剩绝望:“你骗我……”

“是……”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寒鸦陆彻底绝望了。

从前寒鸦陆并非没有怀疑过林玖,但他却一次次地选择相信她,甚至一次次地心软,可最终的结局却是背叛。

明明自己最痛恨心软之人,最忌讳动情,可天道轮回,如今自己竟成为了自己口中那个不得好死之人。

“你究竟是谁?”寒鸦陆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质问中又带着些悲伤。

林玖一字一句,向他坦白道:“宫门黄玉侍卫——林玖。”

话音刚落,一道颤抖的声音突然传来,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林玖……”

林玖闻声看去,只见远处的金铎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泪水却抑制不住地向外涌出。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突然泛出一阵白光来,耳边轰鸣一声,隐约听到一道声音:“金繁……红玉……金铎、林玖……黄玉……”

“林玖,恭喜你啊。宫门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个女侍卫,还获得了黄玉……”

“真羡慕你能被调去月宫……听说月长老和月公子都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往后定然不会再受委屈了……”

那时的林玖在其他人的簇拥下回到了侍卫营,夜深人静之时,她却有些伤感。

白日里授玉仪式过后,金繁便被执刃带去了前山,而金铎因他的离开一直耿耿于怀。

再加之因自己未获得红玉而大为不满,于是情绪一时失控便与林玖大吵了一架。

林玖心中本就因金繁的离开而悲伤不已,又被金铎的话所刺痛,白日里面对众人的祝贺,她只能强撑笑意,如今安静下来她却觉得有些无助。

面对金繁的离开,她无法改变结果;面对金铎的“不成熟”,她也只能无奈叹息。

后来,她被调去了月宫,与在长老院任职的金铎许久都难见一面,就算是偶遇,林玖也是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几个月的某一天,她再次见到了身为执刃的宫鸿羽,便猜到了离别终将来临。

也是从那日以后,她与金铎的隔阂似乎更深了些。

不过多年以后再次见到金铎,他却比自己想象中成熟了许多。

尤其是看到他腰间那枚红色的玉佩后,林玖欣慰地笑了,看到昔日好友得偿所愿后,她也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不过此时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遭受背叛的寒鸦陆决心无情到底,于是迅速展开攻势,朝着林玖攻来。

而林玖则瞅准了时机挥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寒鸦陆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呼呼作响。

今日的她再也不需要藏拙隐藏实力,而寒鸦陆看着眼前与往日无锋中那个被自己称为“蠢货”的林玖,显露出真实的一面后,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

原来,最蠢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宫远徵抱着云以抒一路跌跌撞撞赶回医馆,正巧碰见金渊带着几个幸存的侍卫收拾着眼前的残局。

几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看便是经过了一场血战。

金渊将最后一人就地斩杀后,转头看去看到如此狼狈的宫远徵,震惊喊道:“徵公子……”

于是急忙迎了上来,想要接过宫远徵怀中之人,将他扶进医馆疗伤,却不想竟被宫远徵果断拒绝了。

“我自己来……”

宫远徵小心翼翼抱着怀中之人,踏入房内,将她置于床上,将手中的药材上的那颗紫色果子喂进了云以抒的口中,将情况稳定了下来。

随后又转而向金渊询问起情况来。

原来将宫门女眷和小孩安顿好后的金渊因不放心宫远徵一人便率领徵宫侍卫匆匆赶了回来,却不想路过医馆之时发现无锋刺客正大肆掠夺珍贵药品并虐杀医馆之人,于是便留了下来奋勇抵抗敌人,守卫医馆。

而得知情况后,宫远徵向他投去肯定的目光,又将自己腰间的囊袋递到金渊手中,让他们去处理伤口。

自己则又忙着去配制其他药物,去医治倒在床上仍然生死未卜的云以抒,丝毫不顾及自己此刻的伤势。

就连金渊都看不下去了,几番劝他先去处理自己的伤。

可如今医馆里已经没有可用的大夫了,宫远徵事事只能亲力亲为。

虽说云以抒已经服下地脉云芝的果实,内伤已再无大碍,可外伤还需要处理,更何况她始终都未苏醒,宫远徵仍然放心不下。

从前他事事将哥哥置于首位,最后才想到自己。如今他又将同样关心分与云以抒,却仍然将自己置于最后。

人人都说宫远徵是个没有心的人,从来都不知道难过,可只有从小跟在他身边的金渊才知道,徵公子并非无情,而是不愿将底牌亮给他人。

当初徵宫几乎是全员战死,只余他一人,几岁的孩子想撑起这偌大的徵宫来,又谈何容易。

宫远徵害怕旁人瞧不起他,瞧不起徵宫,更怕被人欺负,所以才以冷血面目示人,才浑身竖起了刺来,除了哥哥再不让人靠近。

宫门守卫皆集中于执刃殿前,所以此时的宫门内部守卫空虚,秦艽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医馆门口。

与此同时,后山深处的恶斗仍在持续,局势一时之间有些胶着。

尤其是宫尚角离开后,宫子羽和云为衫两人应对起来便更加吃力了些。

风裴玉没有任何武器,几乎是空手接白刃,却让宫子羽和云为衫难以近身,反而却被强大的内力震飞。

风送三式为辅助招式,并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唯一的优势便是与宫子羽合力组成一套攻守兼备的招式主为防御,而镜花三式则为进攻。

整套招式看似没有缺点,但实际上缺点恰恰正是他们优势所在。

风花三式要求两人的配合度极高,倘若有一人出了问题,整套招式则是漏洞百出。

而云为衫因为身怀有孕体质虚弱,实力早已不似从前,而她也有意无意的护住自己的腹部,这一点被风裴玉尽收眼底。

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破绽,他将攻势尽数集中在云为衫一人身上,将二人的合力围剿击破。

“阿云……”

宫子羽看到倒在地面上口吐鲜血的云为衫,心中焦急万分,挣扎着朝她靠近。

云为衫却突然怒吼一声:“别过来……”

如今的云为衫精力不济,于宫子羽来说并非是助力,而是拖累。

她深知以两人之力,非但无法战胜风裴玉,说不好还会命丧于此。

风裴玉因封印无法离开这里,而他无非是心怀不满想拉一个垫背的罢了,倘若宫子羽能顺利逃出,那凭借自己之力也可重启封印再保宫门百年无虞。

云为衫含泪向宫子羽告别:“宫门现在需要你……快走……”

“可你也同样需要我……”宫子羽眼眶含泪同样不舍。

“我是你的丈夫,我一定会保护你……”

那日宫子羽在寒冰莲池畔的深情告白犹言在耳,云为衫心中无比动情。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突然,风裴玉咆哮一声,情绪汹涌得可怕,发了疯似的朝着云为衫攻去。

宫子羽见状顿时急了起来,他爬起身来,重新握紧手中的刀不管不顾地朝着云为衫的方向冲去。

或许是背负着保护妻子与未出生孩子的重任,宫子羽竟感受到自身在冥冥之中产生一股强大的力量。

刹那,宫子羽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耀眼的光幕来,似繁星点点自半空坠落。随即挥洒长刀,绚烂如银龙劈向风裴玉,将刀锋染的鲜红。

被砍伤的风裴玉,眼底猩红一片,看向宫子羽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而宫子羽朝着云为衫突然大喊一声:“阿云……刀!”

云为衫顿时会意,看准时机将自己手中的刀扔向宫子羽,双刀在手,宫子羽破竹之势,打的风裴玉节节败退。

看着眼前的一幕,云为衫欣慰地笑了笑,耳边仿佛响起了那日宫子羽对她说过的话。

“阿云……你说从前是由执刃与执刃夫人分别修习镜花三式与风送三式,如此方能迸发出强悍的力量。可即便是两人默契到了极点,可百密一疏终有破绽。倘若面对生死之战时,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破绽,也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云为衫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反问道:“执刃是想说为何不能由一人同时习得风花三式?”

“我就知道阿云最知我心思……”宫子羽一笑,目光骤暖。

的确,一人的风花三式远比两人的默契要高出许多,但这却对修炼之人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更何况是使双刀,而且并非是子母双刀那般轻巧灵活的武器,古往今来宫门之中就没几人能做到。

还要同时将镜花三式和风送三式的心法融为一体,这也绝非易事。

担心宫子羽的身体吃不消,所以云为衫顾虑重重。

可耐不住宫子羽的几番坚持,于是云为衫开始着手传授宫子羽清风三式的功法及心法。

可宫子羽修炼许久,却迟迟不见有什么太大的突破,甚至还不如两人合力威力来的大些,过去的那番努力似乎皆为徒劳。

宫子羽闷闷不乐了许久,而云为衫也因顾及他的心情未再提起。

可今日一见,宫子羽早已不似往日。

双刀在宫子羽手中是那般轻巧,一破一力,攻守兼备的刀法被他运用自如,毫不露出半分破绽给眼前之人。

一番打斗之后,风裴玉的身上被砍了几处刀口,鲜血将他脚下的泥土染的鲜红。

宫子羽却愈战愈勇,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而风裴玉索性也不再反抗,反倒是笑得十分猖狂。

“你们是杀不死我的……哈哈哈……”

宫子羽不明所以,可云为衫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里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

“少废话……今日我必会铲除你这个祸患……”

宫子羽此时听不进任何话去,再次展开了攻势,风裴玉也凝结全身的力量与宫子羽继续搏斗。

而云为衫不知何时竟到了石门面前,看着那两处缺口,犹豫片刻后猛然抽出腰间断刃将掌心割破,然后扣于石门凸起之处。

“宫子羽!取血!”

宫子羽闻言望去,见眼前一幕后毫不犹豫将风裴玉朝着自己袭来的掌心割破,然后将那鲜血淋漓的手掌扣于另一处石门凸起处。

鲜血顺着石门向下流淌,风裴玉答应过来后早已于事无补,只能绝望痛苦喊道:“不……”

紧接着一道耀眼白光突然涌现,众人也被一阵强大力量震飞出去。

宫子羽将云为衫护在怀中,重重摔了下去,疼得他呲牙咧嘴。但在看到云为衫并无大碍后,又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意。

远处同样摔于地面之上的风裴玉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猖狂,此刻竟艰难地挣扎着,表情异常痛苦,没过多久后便咽了气。

宫子羽仍在状况之外,疑惑问道:“阿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为衫在查看宫子羽伤势,确定他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道:“过去遗忘的的那些记忆我都想起来了……”

宫子羽闻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当初,云为衫与母亲隐居的那段时间快乐而又短暂,也同样无比沉重。

母亲告诉她,若要解除清风谷的封印又或是更换封印,必然要寻齐两只密钥,将密钥归位后然后分别将两只沾染鲜血的手置于石门之上。

可倘若没有密钥,更换封印同样也能完成,但上一个封印之人则会因此殒身。

刚才听风裴玉坦白的那一切,他才明白了为何当初风无灭误入后山深处之时,他并未借机更换封印。

归根到底他还是怕死,所以就连风无灭也不知事情的真相。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带着两只密钥回了这里,那么代替风裴玉继续长长久久守着这处“监牢”的人便会成了他。

想到这,云为衫突然苦笑起来。

原来所有人都只不过是被当做小丑耍了这么久,那些所谓的救赎、正道以及解脱都只不过是用来隐瞒风裴玉私心的借口。

就连为了他不惜堕入邪道的风无灭也只不过是个被蒙蔽了这么久的可怜人罢了。

宫子羽独自一人赶回前山之时,早已是一片狼藉,宫尚角、拙梅等人也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你再胡说些什么?!”得知真相后的风无灭难以接受,情绪近乎是陷入崩溃。

宫子羽冷笑一声,话里话外都是嘲讽:“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

这句话也将风无灭彻底激怒。

面对风无灭的逼近,宫子羽却显得毫不畏惧,手中仍然握紧双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眼前也已虚弱不已的宫子羽,风无灭自信一笑:“垂死挣扎……”

如今的风无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拿下宫门,取来地脉云芝,如此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什么异化之人,什么无量流火,他通通都可以不在乎,他唯一想要的就只有权利,唯有自己罢了。

另一边,秦艽已然逼近房间。

而屋内众人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金渊等人纷纷举起刀来埋伏于门口处。

门被从外震开,金渊带领着侍卫们瞬时冲了出去,从始至终宫远徵都未曾回过头去,而是专心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但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必须要珍惜金渊他们给自己争取的时间。

门外的打斗声持续不久后便已消失不见,诡异的寂静让宫远徵心中逐渐开始慌乱起来,

将云以抒安顿好后,宫远徵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个药瓶,往手上倒了几颗生吞了下去,然后便拿起桌上的子母双刀想出去查看情况。

门推开的一瞬间,两道熟悉的背影映入宫远徵的眼中。

月长老和雪重子在听到声音后缓缓侧身让开了一个距离,在两人缝隙之间,宫远徵看到金渊双手扶着刀,跪坐在地面上,但双眼却已紧闭了起来。

“金渊?!”

任凭宫远徵如何呼喊金渊也再没回答,这令他一时有些慌了,于是踉跄着朝金渊靠近。

这时宫远徵才看清了他的真实情况,浑身上下被砍的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皮肤,血水不断往外淌着将地面染的鲜红。

宫远徵上前去探他的脉搏,却迟迟未松开手。

“我们到时他已经咽了气……”月长老话中也尽是惋惜与无奈。

“秦艽去了哪里?!我要去杀了她!”

说着便要起身去追,却被雪重子一把拉住。

“你伤的很重,再去也是白白送死……更何况这同样也需要你……”

话毕,雪重子朝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长老也附和着说:“对啊。你就好好守在这里,把自己先医好。毕竟宫门里如今多的是伤者,日后有你忙的……”

“剩下的就交给我与月长老处理吧。”

安顿好宫远徵后,月长老和雪重子也先后追了出去。

看着刚才秦艽逃走的方向应当是执刃殿,她恐怕是猜到如今宫远徵定然已经将地脉云芝给云以抒服下,所以才会放弃转而回去援助风无灭。

宫子羽和风无灭的打斗异常激烈,但几番对抗下来,已经耗费不少体力的宫子羽渐渐落入了下风,再加上秦艽的及时赶回和支援,谁胜谁负已成定局。

风无灭步步紧逼,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今日我势在必得。”

他选择今日大规模的进攻宫门,自然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而已,是因为今日便是他等待了几十年的最佳时机。

宫门内部有风裴玉的干扰势必会动摇宫门之人的内心,更何况最大的几个麻烦都被风裴玉引入了后山深处,并将其消耗了大部分。

而无锋又的确打宫门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为他攻下宫门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哪怕是如今已经得知已经得知了风裴玉的阴谋,哪怕是无锋的确损失惨重,于他而言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罢了。

正当他张狂得意之际,雪山剑派、万象宗和三清门门派率领着幸存的人匆匆赶来了宫门。

进入宫门的一路上尸横一片,血涌成河,令他们心中也不禁一紧。

“执刃……”

几个门派之人迅速加入战斗,而几个实力高强之人也转而来帮助宫子羽对抗风无灭与秦艽。

而此时月长老和雪重子也及时赶到,将宫子羽一把扶起。

月长老往宫子羽的手中塞了一瓶药于是便匆忙加入了战局,雪重子见状也要跟上却被宫子羽一把拉住。

“后山的情况如何了?!”

刚才回来时太过于匆忙,宫子羽未曾来得及查看后山各宫的情况,如今反应过来才惊觉无量流火仍在花宫刀冢之中。

“放心吧。后山一切安好,我和月长老也是将无锋刺客处理干净后才赶来前山的……”

“我是问花宫刀冢里的无量流火如何了?!”

“几把钥匙由我们分别保管,想来无锋也没有如此大的能耐将无量流火夺走……”

“如此便好……”

宫子羽放下心来,也不再继续阻拦雪重子。

不过他竟惊奇地发现服下药物过后,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不少,于是又赶紧将药给宫尚角与金繁分别服下。

宫尚角第一时间内便加入了对风无灭等人的围剿,而宫子羽随后也跟了上去。

金繁却偶然发现林玖跟着逃走的寒鸦陆追了出去,而金铎见状也紧随其后。原本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的他,斟酌一番过后还是选择加入了更为激烈的战局。

任凭风无灭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抵御众人的合力围攻,于是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与此同时,伫立于屋顶之上的上官浅将箭对准了风无灭。

砰的一声箭矢离弦朝着那人极速飞去,秦艽发觉后奋力突破了众人的围攻,毫不犹豫地朝风无灭奔去,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箭丝毫无误的插进了秦艽的心口,随着毒药的渗透,她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瞪大着双眼看向风无灭,泪水渐渐涌了出来。

其实她早就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的团聚所面临的很有可能就是生离死别,可如今为风无灭挡箭而死的她却无半分后悔。

毕竟从前若不是他的帮助,她很有可能也没有勇气再继续活下去了。

而风无灭看到眼前倒下的人,心中闪过一丝的难过,但很快却被愤怒和仇恨取代。

如今无锋已然失势,再无翻身的可能,可风无灭却不愿相信事实,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刀仍在殊死抵抗着。

宫尚角看准了时机想要将他一举斩杀,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宫子羽的喊声:“我要用他去救阿云,留活的……”

于是宫尚角猛地一转,移向一侧迅速点了风无灭的穴,让他再不能动弹,而其他人见状将他合力压制于刀下。

宫尚角走向宫子羽,疑惑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云为衫怎么了?她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原本刚才看到宫子羽孤身一人回来的宫尚角便心生疑惑,只不过是未顾得上询问,如今宫子羽那莫名其妙的话更是令他一头雾水。

此时上官浅也已来到了两人身侧,不安道:“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明明几日前她还在因云为衫怀有身孕而为她感到高兴,想着日后两人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说不定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宫子羽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阿云为了杀死风裴玉,于是在没有密钥的情况下强行更换封印,所以如今的她便成了后山深处的守护者,再也无法出来了……”

“怎么会……”上官浅有些震惊。

“那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要用风裴玉将云为衫换出来?”宫尚角问他。

宫子羽则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是。”

于是上官浅便将藏在身上的两枚玉瑗密钥交到了宫子羽的手中。

战乱结束后,宫门四处飘散着硫黄的气味和阵阵黑烟。随着阵风,还能嗅到夹杂其中的血腥气。

随着黑烟散去众人也逐渐意识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原本被白茫茫烟雾笼罩的后山,如今竟恢复了澄澈,而空气中微弱的难闻气味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宫尚角惊讶道:“后山中的瘴气……消失了……”

“阿云……她真的做到了。”宫子羽显然也有些惊喜。

“什么意思?”

面对宫尚角的质疑,宫子羽只好将自己与云为衫分别之前的谈话内容如实告知于他。

在得知云为衫再也无法离开后山深处这个真相时,宫子羽难以接受,甚至是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不问清楚便听了阿云的话,最后竟害得阿云失去了自己。

原本就是宫门亏欠他们风家族的,可如今宫门的一切却还要由阿云一人承担,宫子羽心中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是紧紧地抱着云为衫,怕他一松手两人便要分隔两地,从此再也无法相见了。

可云为衫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执刃……如今前山更需要你。所以……快些回去吧……”

“不……我走了便再也无法见到你了……有瘴气在,我就再也进不了后山深处了……”宫子羽哽咽着,将云为衫抱的更紧了些。

面对如此无助的宫子羽,云为衫却轻轻笑了笑,对他说:“不会的……”

听清云为衫的话后,宫子羽将头缓缓移开她的肩膀,抹了把眼泪,直勾勾地看着她问:“为什么?”

“其实母亲曾向我提起过,那所谓的瘴气只不过也是利用独特的地势以及五行之术所创造的,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限制风裴玉及异化之人罢了,另一方面则是怕有人误入清风谷,再产生些什么邪心罢了。毕竟异化之人与无量流火事关重大,且威力无穷,难免不会有人心怀不轨。”

“那你的意思是有办法破除瘴气?!”

一想到困扰宫门这么多年的难题如今竟有了解决之法,宫子羽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抓紧赶回前山去将事情处理妥当,我就在这里等你……”

“《地脉道》,首重龙,龙即山脉,亦为大地之气,而气之来需有水导之,气之止,需有水限之,气之聚必须无风,有风则散。”

宫子羽将云为衫对他所说之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众人。

“以水限之……”宫尚角喃喃低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而月长老则指出:“所以这便是为何风、花、雪、月各宫皆有一处水源,而地脉则就位于其中……”

“气之聚必须无风,有风则散……”

雪重子则重复着宫子羽刚才所说的最后那句话,突然恍然大悟道:“那如此说来瘴气便是那所谓的气,而只有身为风家族人的云为衫姐妹二人才有办法将其散之……”

“这次真是多亏了阿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倘若没有云为衫的相助,宫子羽也无法这么快解决风裴玉这个大麻烦,更无法戳穿那隐藏了那么多年的“阴谋”。

所以,如今的宫子羽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后山深处将云为衫接出。

将前山之事托付于宫尚角后,宫子羽便带人将风无灭绑去了后山,其余众人也纷纷赶回自己各宫收拾着残局。

宫门外的竹林里,寒鸦陆一路逃窜,而林玖则紧紧追随。

最终林玖一个轻功,奋身一跃稳稳落在寒鸦陆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早在后山之时,寒鸦陆便被山摧的威力所波及身受重伤,再加之林玖原本就是故意隐藏实力,所以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她的对手。

面对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寒鸦陆突然自嘲般的笑了:“这么多年虚情假意地伪装自己,忍辱负重……你果真不是个普通人啊……而我居然也如此轻易的信了你,真是可笑……”

如果重来一次,寒鸦陆绝不会再给她进入无锋的机会,可如今只能懊悔不已。其实他恨得并非是林玖为宫门之人,而是一直以来都在蒙骗他,包括从前的那些心意也皆是假的。

而自己在最后一秒,还在想着为她们寻找退路。

面对他的痛斥,林玖无言以对,手中的指向寒鸦陆的刀却渐渐沉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去往日在无锋中的那些过往。

寒鸦陆虽未曾给过她好脸色,嘴上常常不给她留任何情面,但林玖心中却十分清楚他也只不过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罢了。

一切的“无情”也只不过是想要自保的伪装罢了,想到这里林玖左眼有一滴泪滑落。

她猛然收刀,将路让了出来,对他说:“寒鸦陆……你走吧……”

“你……”寒鸦陆显然也有些难以置信。

而林玖则又大声朝着眼前之人喊道:“我放你走……”然后背过身去,生怕自己改变了主意将他就地斩杀。

“为什么?”寒鸦陆眼中竟有了些泪水。

“谢谢你选择放了我们一马……”

林玖的话说完后,寒鸦陆眼中的泪水骤然滑落,心中喃喃,原来自己所做之事她皆已知晓了。

半个月前寒鸦陆曾秘密出过一趟远门,而林玖则一路尾随跟着他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处荒凉的村庄。

而在那里林玖竟见到那本该已化为灰烬的苏寻雪,也是那时她才得知了真相。

原来那日大火燃尽后,寒鸦陆并未离开,而是走近了那片狼藉想要将苏寻雪的骨灰及残存的碎骨带回无锋葬下,却意外的发现了其中并无人骨的痕迹,所以便大胆猜测苏寻雪其实并未死。

原本想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可谁料点竹突然找到他,告诉他火烧尸体当夜,深夜从宫门内驶出一辆马车,形迹可疑。

于是便派人去查,结果发现了苏寻雪并未死的真相,所以将寒鸦陆派去想要斩草除根。

可寒鸦陆最终却终归是没能痛下杀手,在向邻居老妇询问了一些近况后,给了她一笔钱便离开了。

老妇曾借机问他是否姓雪,而寒鸦陆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也正是由于林玖亲眼所见,寒鸦陆并非毫无人性之人,所以今日才敢做下忤逆宫门的决定放他离开。

寒鸦陆不再纠结,决意离开之时,一把利刃却突然将他的身体穿透,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林玖在听到巨大声响后猛然转身,被眼前一幕震惊。

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而那人手中则握着一把带血的刀,血水顺着刀刃滴答滴答的流着,而在金铎前面的寒鸦陆已经瘫倒在地,眼瞪得极大。

林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攫住,闷闷的疼痛感传来。

她愤怒喊了一声:“金铎!”

随后便冲了过去绕过他将地上的人抱在怀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怀中之人看着林玖没有再说一句话,最后只是将带血的手贴上了她的脸,未做多久的停留便咽了气。

只剩林玖无助地痛哭着,将未来的及对他说的话告诉了他:“寒鸦陆……从前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

她曾经真的情难自控地爱上了他。

随后林玖抬头质问金铎:“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而金铎看着眼前之人如此大的反应,有些气愤问道:“你难不成真的对一个无锋之人动了心?!”

林玖情绪失控,朝着眼前人怒吼:“是又如何?!”

“可他活着却对宫门来说始终是个祸患!倘若今日你不杀他,回到宫门也同样无法向众人交代……”

林玖再未回答,就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而金铎几乎要被林玖眼里的悲伤吞没,心脏传来了闷闷的钝痛,如今的他也是同样绝望。

不愿相信自己等了那么久的人竟会爱上别人,甚至为了他不惜违背宫门,甘愿以命换命。

可他仍不死心,想要亲口听到答案。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从小便心悦于你?!”

林玖长久的沉默便是对他最终的回答。

宫门里劫后余生的侍卫们在清扫着战后的残局,而伤员便皆被聚集到了执刃殿中,由月长老还有从徵宫调来的那些幸存大夫来为他们处理伤口。

迟迟不见宫远徵前来的宫尚角有些担心于是拉住了为自己包扎好伤口的大夫,问道:“远徵为何没随你们同来?”

大夫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低头如实答道:“云姑娘如今尚未苏醒,所以徵公子还在守着……”

听到这话的宫尚角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有种莫名的伤感。

上官浅见状,趁机调侃他:“怎么了?是因为远徵弟弟有了媳妇忘了哥哥,心里失落了?”

“没有……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远徵弟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追在我身后的那个小孩子了……”

上官浅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将脸贴上宫尚角的脸蹭了蹭,似乎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医馆里,宫远徵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郁闷地将手中的草药撕的稀碎,嘴中还不断抱怨:“不是说地脉云芝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吗?那为何还是迟迟没有效果?!”

就在他想要起身再配制些别的药物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宫远徵!”

宫远徵猛然回头,还没来及反应,唇上一股温热传来。

刚才心中的忧虑一时间却都变得模糊,唯有唇上的柔软格外清晰。

宫子羽匆匆赶回后山深处,看到的却是一个浑身已经彻底湿透的云为衫。

为了找到最后一处地脉,她不得不亲身潜入水底,寻找到那一切的源头,虽然过程凶险异常,但好在最终结果不负所望。

宫子羽有些心疼,赶紧将侍卫手中的大氅接过为云为衫披上。

不过看到眼前的风无灭,云为衫却突然怔愣住了。

那日在无锋之中,将神秘典籍交于她手中的正是眼前之人,可风无灭被封了穴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不宜迟,宫子羽匆匆带着几人来到密门之前将密钥放入凹槽之中,将风无灭的手掌划破贴于石门之上,而云为衫则将手置于另一处。

封印再次更换,云为衫也恢复了自由。

最终将风无灭留在了清风谷中,他们便匆匆赶回了前山。

两人到达执刃殿时,所有人几乎都已聚集在此,再次见到妹妹的云为衫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最后还是云以抒走上前来主动将她抱入了怀中。

清点人数过后,宫子羽突然发现花清影不见了踪迹,于是到处询问。

但负责将女眷和小孩带出密道的金复也只是说明明刚才还见过花小姐,可一不留神的工夫人却消失不见了,他也正纳着闷。

“是不是她先回了花宫?”宫远徵猜测道。

“有可能。”

“那正好我们便一同前往花宫寻找花清影,查看无量流火的情况……”

于是宫子羽、宫尚角、宫远徵、月长老和雪重子便一同前往了后山花宫,看到那已经被炸塌的刀冢洞穴后,几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凝重。

宫远徵:“什么情况……刀冢被炸了?!”

“那无量流火岂不是……”雪重子欲言又止道。

宫子羽和宫尚角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毕竟当初他们都未曾想到还会有如此“变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咬着牙命令下去,赶紧派人来挖,势必要将无量流火挖出。

可就当几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时,花清影却突然抱着无量流火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你们在找这个吗?”花清影说着将手中的锦盒举到了众人的眼前。

宫子羽有些意外:“无量流火怎么会在你手里?!”

花清影却反问道:“这本来就是由我花家族人世代守护的,为何不能在我的手中?”

“可打开密笼的钥匙分别存放于我们几人身上,你是如何打开的?”宫尚角轻轻皱了皱眉头,表示疑惑道。

“就一个破笼子而已,打开它还不容易吗?”

众人听到花清影的“狂言”后,纷纷递了递眼神,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精彩。

月长老指了指身后的废墟,然后问她:“那这也是你干的?!”

花清影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并未将其当成是一回事。

紧接着一道道感慨声接踵而来。

“确定了,这果然是花长老亲生的……”

“没想到花长老老来得女,竟为阴差阳错为花宫续上了脉……”

“这天赋……怪不得从前小黑天天被花长老训呢……”

“吵死了!”

花清影习惯了清静,面对眼前一群人的叽叽喳喳,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将手中的无量流火塞进了宫子羽的手中,便捂住耳朵离开了。

其余几人商议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将无量流火暂时藏于寒冰莲池水底,等到花宫刀冢重建以后再将其移回原处。

山水相依,云雾缭绕,宛若一幅仙境画卷。

有人策马掠过群山之间,宛若一阵旋风呼啸着疾驰而去,逐渐化为了画卷当中的一点余墨。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让苏寻雪逐渐融入了乡野间的生活,日子虽然充实,但却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什么东西。

可每当她问起隔壁的老妪,她却总会打着哈哈敷衍过去,然后绝口不提有关她的一切。

只是偶尔在农闲之时,老妪提起自己可能已经嫁为人妇,夫家的身份也非比寻常。

不过再往下老妪却不说了,只是看了看她,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苏寻雪也隐隐约约能猜到,费尽千辛万苦却只将她一人送到这荒芜之地来,那只能说明先前她家里遭受到了极大变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吧。

或许不会再有人来接她了。

每当想到这时苏寻雪心中总会有些失落。

她曾想过开启新的生活,但在面对同村少年郎的殷勤示好时,却总会下意识的逃避。

原本日子便会如此平淡下去,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将她的门敲响,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时,那空虚落寞的内心瞬间被填满。

她问那人是谁?

而那人告诉自己,他叫雪重子。

雪重子,这个名字很特别。

特别到原本还在一旁看热闹的老妇,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就激动地凑上前来,问他:“你就是那个写信的人吧?”

雪重子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老妪笑了笑,随后又将目光重新投向苏寻雪,笑容加深了些。

面对眼前之人如此怪异的举动,苏寻雪迷茫地将目光投向老妪,想要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老妪激动地上前拉上苏寻雪的手,告诉她:“这个人就是你的丈夫,他是来接你回去过好日子的……”

在得知那人的“真实身份”后,苏寻雪心中那原本的警惕便皆消失不见了。

虽然自己已记不得他,但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雪重子将从前雪长老未离世前为她们二人写下的婚书和当初在宫门之时为苏寻雪描摹的画像交到了她的手中。

苏寻雪轻轻抚摸着婚书上的那两个名字,心中有些莫名的触动,从那时起她便打心底里接受了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夫妻的真相。

后来,雪重子陪着苏寻雪在这里又住了几个月的时间,过起了寻常小夫妻的生活,就像村庄里的其他人那般。

可日子过的越久,苏寻雪心中对于那已消失不见的从前的记忆就越加渴望。

她曾无数次问起雪重子自己是谁?

而他呢,又是谁?

雪重子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是过去的她受过很多很多的苦,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她忘记。

而雪重子也不愿让她再回忆起从前的那些痛苦,他想日日都能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容。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苏寻雪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对雪重子说:“我想离开这里了……”

雪重子问她想去哪里?

可苏寻雪却只是摇了摇头,对他说:“不知道……但是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后来,他们离开了那个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去寻找心中那曾经迷失的自己。

他们随风走了千万里,并未因一处的风景而长久驻足,却在朦胧烟雨的水乡被牵绊了许久。

苏寻雪对雪重子说她很熟悉这里,仿佛是回到了家。

但当雪重子问她是否要留在这里时,苏寻雪却果断拒绝了。她说走过千千万万的土地,那么每一处便都曾是他们的家。

更重要的是苏寻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哪怕是旅途艰辛,但每到一处时雪重子的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雪重子随身携带的那截松枝,虽然苏寻雪不明白它到底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还是愿意陪他一起守护。

转眼隆冬,而宫门也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一夜过去,大雪倾盖。整个宫门都披上了一层白纱,唯有徵宫红绸遍布,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聚齐在了徵宫,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雪重子在收收到消息后也带着妻子匆匆赶了回来,为的便是祝贺这宫门中的老幺新婚快乐。

从前那冷冷清清的徵宫早已一去不复返,而宫远徵也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孤家寡人了,也不再只是哥哥的远徵弟弟了。

他也成了别人的丈夫,甚至未来也会成为别人的父亲。

自从风宫重建,云为衫和宫子羽搬了去后,宫尚角与宫子羽真是好久不见了。

两兄弟好不容易凑在了一起,情不自禁多饮了几杯,宫子羽再次向宫尚角提起:“说真的……这执刃之位还是由你来当吧。”

这次不再是第一次提起时的那般嬉皮笑脸,宫子羽从未如此认真。

其实,自从他决定与阿云搬去风宫,去过阿云心中所向往的三餐烟火,四季安然的生活时,他就已经想将执刃之位重新交还于宫尚角的手中了。

毕竟如今无锋已被彻底剿灭,而宫门乃至江湖便不会再受桎梏了,将一切全部处理妥当后,宫子羽才在自己认为最好的时机向宫尚角坦白这件事情。

可第一次询问过后,宫尚角却对他说:“他从来都无心执刃之位,心中在乎的便只有宫门、只有亲人而已。”

今日,他的答案仍然如此。

看着宫尚角那同样坚定而认真的眼神,宫子羽却突然笑了。

“原本还想当个甩手掌柜,与阿云好好去当一对隐世夫妻,没想到你竟不愿成全我们……”

宫子羽故作伤心,可宫尚角却仍不为所动:“从前都是我在劳心伤神,好不容易太平了下来,真正该解脱的人恐怕是我吧……”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再多言。

婚宴结束后,宫子羽小心翼翼地扶着已经孕晚期的云为衫往羽宫走,雪天路滑他们也只好就近回羽宫休息一晚。

原本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可结果刚一到羽宫不久,云为衫便喊着肚子有些不舒服,于是匆匆喊来了大夫。

经过一夜的折腾,云为衫产下一子,名唤宫祁羽。

所有人便又在第二日一早便匆忙赶来了羽宫,而已经会走路说话的宫穆角和上官枂也非要吵着来看看弟弟。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可唯有宫紫商一人闷闷不乐。

金繁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于是将头贴了过去,询问宫紫商究竟为何不开心。

可宫紫商却只是看一眼云为衫怀中的孩子,便默默叹息一声。

宫紫商眼神中的羡慕可瞒不过别人,于是金繁凑近了悄悄对她说:“既然那么羡慕,那咱晚上回去也去生一个?”

宫紫商一听则一脸娇羞地推开了金繁,耳朵瞬间变得滚烫。

虽说两人已经完了婚,结为夫妻已有月余,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番虎狼之词,宫紫商到底也是招架不住的。

回到月宫后,月长老和云雀相互依偎着坐在廊桥旁,抬头仰望那满天的朗月繁星。

原本是该开心的日子,月长老却突然感慨:“你知道吗?宫门面临第一次危机过后的某一天也是在这个位置,我看到了你……”

云雀有些疑惑:“我?”

“是幻觉……”月长老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时我真的以为人死后是会回来再看亲人或者爱人一眼的,但是见到你我却并不开心……”

因为他打心底里便不愿相信,云雀真的已经彻底离开自己,甚至是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幸好这一切都只是假的。

现在他的云雀,就平平安安地待在他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

云雀突然侧过头来看着月长老,而感受到她的炽热目光后,月长老也将头偏转了过来。

云雀注视着月长老的眼睛,笑着问他:“那我有没有变做蝴蝶或者昆虫?!”

月长老整愣了一会,同样脸带笑意答她:“变成了我最害怕的蜘蛛……”

“那你会讨厌变成蜘蛛的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只云雀……”

云雀听后撇了撇嘴,将头扭到一边,抱怨道:“一点都不好笑……”

但在看到凑过来的月长老那委屈的小表情时,云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月长老也彻底装不下去了,于是便与云雀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

二楼的窗子上,林玖看着下面的人如此欢声笑语,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最终却莫名其妙落下一滴眼泪来,她面无表情地将眼泪擦去,然后将窗子放下,索性不再去窥探属于别人的幸福。

她回到宫门以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哪怕是宫子羽亲自为她举办授玉仪式,而自己也终于成为了那梦寐以求的红玉侍卫,她却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金铎被重新调回了长老院任职,而林玖也因此拒绝了宫子羽将她派入长老院的安排,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她从前待过的月宫。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金铎,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不愿再想起那日金铎所做之事,便只能选择了逃避。

回眸一眼,往昔流转间,已是数年。

花树掩映的苍檐之下,花清影正独坐在台阶上,她捧起地上的落花,靠近鼻尖轻嗅,怀念着从前那段并不算太开心日子。

在花清影被藏在石室养病的那几年,日日面对的便是冷冰冰的石壁,甚至连一点阳光都不曾见过。

花长老因公务繁忙,也只有花公子常常想着她,每到花开之时便采满一大捧,然后满心欢喜地送到她这里来。

陪她聊聊天,解解闷,告诉她外面发生的好玩的事情,偶尔还会吐槽一下花长老对他的严厉。

花清影忆起,哥哥不止一次向自己提起,倘若自己真的是父亲的儿子那便好了,如此一来自己或许也会像她这般天资聪颖,招人喜爱吧。

花公子不知道的是,花清影早已打心底里认定他为至亲了。

过去,后山深处的女人因受瘴气的影响,在生产后的不久便会因体质虚弱而亡,所以花清影从小便未曾见过她的母亲,更不知道何为母爱。

但她却从来都未曾埋怨过,因为她的哥哥已经将那份爱双倍给予自己,且从未因父亲的偏心而对她心生过任何抱怨。

在花清影的眼中,他就是最好的哥哥,可是这样好的哥哥却再也不能陪她长大了,这偌大的花宫也只有她一人了。

花清影起身沉默地看着高高的凤凰花树,一朵绯红的落花凋零在风中,就如一幕幕逝去的往事。

花开花谢,日月盈亏,但凡世间美好的东西莫不如此。

握不住的那才是现实,而那握得住的却只有眼前的这满地落花。

正当她无限感慨,黯然神伤之时,有人喊了一声:“花小姨……”

花清影抬头望去,是月长老和云雀的女儿。

“昭昭。”看到眼前的女孩,花清影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看她花清影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而自己亦成为了当初对她万般宠爱的哥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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