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夏不厌阔步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九百年了，不言。”
“你的生死牌灭了，我亦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的血缘联系，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身陨了。”
夏不言与夏不厌为双生子，两人长得有九成相似，与夏不厌眉宇间常年萦绕着的散漫不同的是，夏不言的气质更偏向于温润。
此刻夏不言眼眶微红，怔然道：“竟已过了九百年了吗？”
“爹娘可好？”
“他们很好，只是十分思念你。不言，为何不归家？”
“不是不想归家，是我无法归家。”夏不厌侧身，手中浮现一枚水色菱状晶石，“此为澜水秘境的秘境之心，需得两名渡劫巅峰修为修士注入所有灵力方可破开，离开秘境。”
“然则秘境中对修士修为有所限制，我也是想尽千方百计方能修炼到渡劫巅峰，可是我无法找到第二个同等修为的人，此方秘境妖兽亦是无法修炼到渡劫巅峰，甚至无法化形。”
“这便是我无法归家的原因。”
夏不言看向他，“兄长，我亦思亲久矣。”
“我曾试千百次，可归家无望。”
“我们一起回家。”夏不厌拍了拍他的肩。
“好。”
夏不厌接过他手上的那枚秘境之心，“注入灵力便可？”
说着，赤红灵力缓缓流淌进那枚碧透的秘境之心中。
夏不言打断了他的施灵，“兄长，这秘境之心不稳定，大概一年发生震晃，如今它正处于稳定时期，就算我二人将一身灵力注入，能打碎的几率也不大。”
夏不厌皱了皱眉，想到了秘境外的情况，“距离上次震晃过了多久？”
“半年，还有半年时间。”夏不言无奈，“哥，你得和我在这儿再待半年了。”
夏不厌的眉并没有松开，“不言，忘归台被攻陷，我心忧你侄女的情况。”
夏不言眸中出现震惊之色，“忘归台被攻陷？！”
“还有，我有侄女了？兄长你何时娶妻的？”
夏不厌掀了掀衣袍，曲腿坐于榻上，“我进此方秘境已有三月。”
“三月前，夏鹏飞、夏岩飞、夏册文、夏凌远叛变夏家，给夏家弟子下了噬灵散，与洛家里应外合，控制了忘归台，我被夏凌远下了寒阴草，导致大荒业火暴动，被逼入寂灭大森林。”
“三长老夏期俞重伤，如今情况未明，刑堂长老夏长策以命为引，杀了夏册文。”
“此前清楹曾提醒过我，祸起萧墙，我改了忘归台阵法，除却叛离夏家的弟子外，其余弟子还活着。我将他们送至少主殿，殿中我准备了许多丹药，他们状况应当还不错。”
“紧接着，我将忘归台隐于地下，洛家的重要资源矿脉等都设有阵法，若无家主令，无人能入。实际上，洛家得到的都是夏家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想不明白夏家四个辅政长老为何会忽然背叛夏家，投靠了一个曾经的末流世家。”
夏不言思忖片刻，“这洛家有何特殊之处？”
“洛家原先是东州的一个三流世家，如今的家主洛仲奇资质平庸，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但他的嫡长子洛无伤倒是天赋不错。”
“后东州大典，洛仲奇的庶子洛无秋设计让清楹心慕他，彼时，清楹不过六岁稚童，我再三斟酌她对洛无秋是孩童的占有欲还是对男子的倾慕。”
“实在是太荒唐了，她眼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痴恋，当时她不过才六岁啊，究竟是谁教她如此之早就通情爱的？我苦思不解。”
“我曾查过，无人教她，太荒谬了，我甚至怀疑她带有先天之智，她太矛盾了。”
“清楹吵着要嫁与他，于是夏家便与洛家定了婚约。背靠夏家，洛无秋的母亲被抬为平妻，他也因此成为了嫡子，洛家青云直上，突破三流世家，跻身二流世家之首。”
“一年后，洛无伤出门历练，回来后不知出了何事，修为尽失。于是洛无秋上位成为新少主，并显露出比洛无伤还高的天赋。后来，洛大夫人病逝，洛无伤在洛家消失。”
“此后，洛无秋在洛家的地位稳固下来，在两年后拜师云外天掌门镜桑，并成为云外天首席大弟子三十二年。洛无秋如今不过四十七岁，然则心机城府极深，狼子野心，洛无伤作为洛家唯一的良善之辈，自然无法斗得过他。”
“这本是他人之事，我也懒得关心别人家的权力更迭，不过因为清楹，我对洛无秋多了几分关注。”
“前些年我悟道有感，多次闭关，对清楹疏忽了些，让她对洛无秋情根深种了，早些年想着也不过是个稚子，翻不出什么风浪，也就任由她去了。”
“谁承想洛无秋此人倒是手段诡谲比之洛家前几代人更甚，我怀疑四大辅政长老叛变是洛无秋所为，在我闭关之时，洛无秋时常出入夏家，应当是他下了手。”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这局布了应当有十多年了。”
夏不言亦是盘腿坐于榻上，蹙了蹙眉，“这小辈心思竟如此深。”
“清楹便是我那侄女？是哪两个字？”
“嗯，草木清华，楹花千娇。”夏不厌撑腮，叹道：“清楹的性格，与夏家人都不太像，她的性子有些嗜杀，无端暴戾，我时常头疼她的所为。”
“她三岁便喜欢虐杀幼兽，与族内纨绔子弟同行，看他人不顺眼便随意出手，若不是我派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带走那些被害者，她怕是造了许多杀孽，因果缠身。”
夏不言听闻，也是轻轻皱起了眉。
“两年前，清楹强行提高境界，闭关出关后找我说要上云外天。那时我便发现，她变了，不再是曾经给我的那种暴戾的感觉，我反而感觉到了一种很舒服平和的气息。”
“我曾怀疑她被人夺舍了，悄悄探她神魂，无果，她确实是清楹。”
“我问过跟在她身边的暗影，暗影说她并无异样，她是闭了关之后才开始改变的。”夏不厌长舒一口气，“父亲与我都用秘法探她与我的血缘关系，她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我心中却疑丛甚多。”
“我知我行事张狂，世人多有微词，但我问尘在前，不杀任何无辜之人，可她因不顺心时常对无辜之人下手，像是前世恶灵，生来便带着恶意，这让我头疼不已。”
“她爱犯错，我便带她去刑堂逼她看了三日三夜的行刑，她被吓得收起了獠牙。可当我闭关后不久，没了我的管束，她又故态复萌，久而久之，我也不想管她了。”
“不言，我曾经是厌恶她的。知道她可能被夺舍，且那夺舍之人更符合我对一个女儿的期待，我的心境开始发生了变化，想着这样也好，至少她是个好的。但不是，她的神魂没有任何异常。”
“好在，她在发生改变，且是向益处改变，即便她经常言不由心。”夏不厌面色稍霁。
“那兄长是喜欢如今的清楹咯？”虽然几百年未见，但有着双生子的默契，夏不言明白他心中的欢喜。
“嗯，我总觉得，如今的清楹，才更像是我的女儿。”夏不厌点点头，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她如今倒是可爱多了。后来她上了云外天，被邢渊收为弟子，于修炼一途上像是开了窍般突飞猛进。”
“那原来的清楹于修炼上不通吗？”
“确实如此，她原来只是中上之资，且心思不在修炼上，一身修为都是靠外力堆上去的，我虽然立她为夏家少主，但我并没有意向将来将夏家交到她手上。”
“你我资质如此高，清楹资质略低，可是因为嫂子？”夏不言问，“噢，忘了问了，嫂子是哪家女子？”
夏不厌点头，咳了声，“此事有些一言难尽。”
“清楹并非我妻子所生，她是我从外面抱回来。”夏不厌提起齐芷萱，语气淡淡的。
“兄长，你……”夏不言今日再度震惊，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