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听着凌清辉讲往事，面色渐渐严肃：“也就是说，我如果不去，可能会导致那些大臣欺负你？”
凌清辉可怜巴巴地点头：“以前有个朝代，一个皇帝不听权臣的话就被毒死了，我要是招揽不到忠心的人才，也是被他们欺负的命。”
凌清辉自然不会提被毒死的皇帝有多年幼，暴毙后换上来的依然是本家子弟，更不会提那个换上的新帝韬光养晦多年，如何处理了权臣，何况凌氏一族兴旺鼎盛，岂能坐视皇帝被随便毒死？
仗着晴翠读书少，凌清辉可劲地卖萌扮可怜，哄得晴翠豪情满怀，拍胸脯保证：“一定去！”
“真的？”
“真的，”晴翠无奈地点点头，苦着脸说，“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遇到事还是不能躲啊！”
“皇家也有难为事，譬如这宴会，就不能随意取消，”凌清辉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端着假笑和他们说套话，但这就是人人都要做的任务。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改改。”
“怎么改？”
“今年增加了很多节目，唱戏的、玩杂耍的，还有宫女太监扮做商人、游人，在行宫街市上叫卖，我可以下旨，就说佳月难得，宜天下同庆，叫宫宴改成午间举行，只有宗室参加，晚上在白玉楼见一见来朝贺的外国使节，就放大家自由赏月逛街看戏曲，我陪着你单独逛街玩，”凌清辉眨眨眼，“还能赚个与民同乐，怎么样？”
晴翠欢呼一声，抱着凌清辉蹭蹭：“陛下，你最好了。”
凌清辉抱住她，卷一卷漏风的被角：“这里靠着湖边，越住越冷，等中秋过了，咱们就收拾着回皇城住。皇城的宫殿我也选好了，就住我寝宫后头的昭阳宫，那里一冬通着地笼。我已经叫人去打扫了，你可以先吩咐人收拾库房，省得到时候忙乱。”
“好！”
两人凑在一起，伴着雨声渐渐入眠。凌清辉半夜醒了一会儿，看晴翠抱着他胳膊，睡得比他还香，满足地叹口气继续入睡，这样的相处实在轻松。
次日懒懒醒来，吃过早饭，雨也停了，凌清辉陪着晴翠去挑礼物。虽然在行宫的只是个小库，然而毕竟天子库房，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晴翠压根不敢动手：“我还是回我那里挑吧，这看着就很贵！”
凌清辉笑道：“这是普通库，你那边用来平赠的也是这里头挑的。”
晴翠慢慢挑着，有的合适，有的不合适，凌清辉慢慢教她：“宋侍巾在宫里，这首饰最好与她目前身份相配，不宜太扎眼。宝华宫人多嘴碎，礼物一盒即可，笼在袖子里就带去了。……荷包装金瓜子？使得，使得，这办法好。这荷包针脚细密，虽是外头的手艺，却很精致，你做的？”
晴翠说：“我一个流浪女，哪里有条件拈针线啊！这荷包还是幼容姐姐送我的呢！”
凌清辉有些不解：“你不会做针线？我听说外头普通人家没有绣娘做活，都是女孩自己给自己乃至全家做针线，你怎么不会呢？”
晴翠笑道：“这回可算看出你是大少爷了，天天替我想得这么细致，我都要怀疑你在宫外长大了。”又给他解释：“能做细致针线活也是不错的人家才有的条件，做衣服要进城买布，织布要有织布机，哪里是小户人家用得起的呢？听说城里头能细致缝纫绣花的女人，在家都是不做活的，穷人家老婆一样要下田干活，就跟我似的。他们穿衣服就是弄块粗布，下地干完活回来，女人做好饭给男人孩子吃着，趁着天没黑赶紧缝两针，天黑了就得用灯，费油会被男人和公婆骂的。”
凌清辉大为震惊：“我以为只能自己做衣服穿就是最惨的了。”
“所以我说终于看出你是大少爷了，”晴翠笑眯眯歪头，“我姥姥就会缝衣服，她活着的时候给我做衣服穿，后来她走了我就穿抢下来的几件旧衣服，长大了穿不上了，干脆把衣服卖了换了点钱，可惜不够买布的。王奶奶觉得我一个女孩光着身子不像话，也危险，把她孙女的两件旧衣服给我了。这一穿就穿到了陛下下旨大选。后头就都是好日子啦，冯财主家给的衣服最孬也是一整套的，幼容姐姐给的就更好了，被子和衣服，摸着滑溜溜的，我手擦到了都刮丝，可把我心疼坏了。”
凌清辉给她整理了一下步摇上缠在一起的珠串：“难怪你爱摸被子，天天念叨手嫩了。”
“是呀，幼容姐姐也给了我一罐羊油膏，但是我嫌进京赶路容易出汗，手滑腻腻的不好扛行李，就没用过，”晴翠轻轻叹气，“我现在就想照着她当初给我置办的架势，再给她也那样办一套。”
凌清辉很爽快：“好说，金银财宝、日用物品，你想给她怎么置办都行。陈幼容在外，也没什么人嫉妒，除了这些之外，你给她点代表天家荣耀的东西也很好，外头世家不缺钱也不缺稀罕东西，看重比拼的就是有没有‘宫里赏的’，面上有光彩。”一边说着，一边挑了几样带宫制印记的古董、官窑出的瓷器摆件。
晴翠望着花瓶上的喜鹊出神：“那时候她一心想着回家嫁给表哥，也不知道她现在嫁了没有。我想给她随喜，可惜不知道日子过没过。”
凌清辉说：“当时她说没有定亲，只是口头有约，那就是还没走到下定那一步。就算回家后立刻议亲，也要走流程。咱们通行的风俗是秋收后再办喜事，这样不误农时。我算着，如果他们定的时间早，怕是喜事将至了。”
两人商议一会儿，凌清辉说：“此番是你谢她，外头人也不知道宫里娘娘几品几品的，干脆册封她为乡君，正大光明赏一套乡君的官服，一套宫制金头面，再给二十四抬喜礼。这样东西送到时，如果嫁了只当册封的赏赐，还没成亲的话，正好穿戴乡君服制出阁。横竖是‘宫里娘娘’赏的，又是答谢她照顾进京，也免了闲人嚼舌根。”
晴翠很高兴：“这样好，宋静怡家也在平阳郡，和陈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她家得了封诰赏赐，陈家现在也有封诰赏赐，这样最好。”
凌清辉说：“你要不要给陈幼容捎个话？”
晴翠有些扭捏：“少府卿是外男，还是不了吧。”
凌清辉扑哧一笑：“跟嬷嬷学的吧？无妨，他是外男，我是‘内男’，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我帮你写个信，夏世德不敢拆开看。”
“那可太好了！”
正说着，前头小黄门来报：“蔡国公与吕国夫人进宫，要向太后和陛下请安呢！”
凌清辉说：“知道了。叫他们直接去太后那里，再与皇后通报一声，午宴就设在松鹤斋了。”又对晴翠说：“今天午饭我得去那边吃了。”“好，你忙去吧，”晴翠心情完全没受影响，“那我先去找静怡？”
“还是先办咱们的事。”凌清辉并未着急，拟定了赏赐，命周瑞祥装箱记档，自己带着晴翠到了御书房，磨墨铺纸坐好提笔：“你说着我写，漏了句子没关系，过会儿誊抄。”
晴翠点点头：“知道了。我想想……
“幼容姐姐，你最近好吗？我在宫里过得很好，也很想你。你留给我那么多东西，我今天才知道那是什么价钱，你怎么那么大方啊？你家里攒下这些家底也不容易，这回我有钱了，就给你还礼了。
“哦，对了，你走后陛下把我留下了。他可真是个大好人，还给我封了个官，比静怡还高点。哦，我其实真名不叫冯玉兰，是冯财主绑了我替他女儿应选，我害怕就谁也没说。但陛下要封我当妃子，我就不敢瞒着他，跟他说了。他人真好，没怪我，还帮我惩罚了冯财主和县令，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晴翠，我现在姓杨了。姥姥也迁坟安葬了。
“静怡也入选了。贤娘现在也在宫里，殿选时候她紧张，结巴了，就落选了，管花草去了。哎，就你一个不在，我们都挺想你的。
“陛下封了你一个乡君，说东西送到的时候你要是还没出嫁，可以穿这套当嫁衣。幼容姐姐，我想你了，我还不认字，这封信是陛下帮我写的。希望你平平安安，每天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