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暗道不好，赶紧上前撬开婢女的嘴巴，却见那舌头已经被咬断，鲜红的血液顺着舌腔流到地上，染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异常触目惊心。
“回陛下，娘娘，自戕了。”内侍回道。
殿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显然没想到这婢女竟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事后还自裁谢罪。
沈惜辞心里虽有同情，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陛下，此婢女言语间分明是有问题，方才唐小姐说是她先进去，醒来后才看到太子躺在旁边，这婢女扶进去的时候唐小姐应该是在的，她就没看到唐小姐么？”裴贵妃突然开口道。”是啊，若如唐小姐所言，太子是后进去的，那婢女清醒一点，应该会发现唐小姐在此，若发现了却还任由事态发展，那构陷太子的岂不是都能让她的家眷一起治罪？”
皇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唐若水，厉声审问道，“所以当时有人进来唐小姐竟然都没发现，还是说你方才的话是在撒谎？”
唐若水一脸无辜地看向皇后，\"娘娘......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我怎会拿自己的名节撒谎呢？”
“父皇，兴许是那婢女怕唐小姐醒来后发现她的计划败露，而故意隐瞒。此婢女本就心存不轨，她的话又岂能全然相信，说不定背后定是有人指示，只要顺着去查，想来一定可以将幕后主使揪出来。\"穆炎沉声道。
沈惜辞看着眼前这场戏，本来自己是戏中人，可如今自己倒成了看戏的，觉得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感慨。方才钟寒舟给她吃的药还挺管用，原本头有点晕，眼下已然大好。
平日里还真看不出唐若水这撒谎的胆子这般大，她是料定了穆炎定会帮她说话吧，毕竟两人本就有私情。可唐若水为何能使唤得动宫中婢女为她做事，死前竟都不供出她？
“陛下……此事怕是有人背后指示，不如依了太子的意思，下旨彻查……”
裴贵妃看了看穆述，见他面色平静，一时拿不准他是什么想法。
“哼……”穆述冷笑一声，“彻查？你们是怕满朝文武不知当今太子竟被人算计做出如此不堪行径吗？”
语罢。他看向沈芷烟，“皇后你主持六宫，如今后宫出了如此丑闻，你说该当如何？\"
沈芷烟眸光微闪，面带愧疚之色，\"臣妾失职，未曾想到后宫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请陛下裁决。\"
“传朕的命令，在场众人若有将此事外传者，严惩不贷！”
众人垂头跪下，齐声答道：\"遵旨。\"
“唐小姐也算是才学出众，如今事情已然发生，太子也到了该纳妃的年纪，便入东宫封为侧妃吧！”
“侧妃？”皇后闻言，眸底掠过一抹阴霾。
“怎么？皇后觉得不妥？”穆述看着沈芷烟问道。
穆炎和唐若水震惊之余，眼中流露出一丝明亮。
“儿臣多谢父皇典。\"穆述立即道，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臣女多谢陛下圣恩！”唐若水连忙道。
“奴才遵旨。”内侍躬身道。
“都散了吧。”穆述挥手道，看了沈芷烟一眼。
此时考官差人来禀，说是考试结果已经下来，要穆述和诸位娘娘移步正殿商议。
\"那就去吧。\"穆述道。
沈惜辞随着众人往正殿走去，穆述和沈芷烟坐在上座。底下站着几排女学子。
考官在穆述的授意下，宣布了此次考试的最终结果。
唐若水，几场考试中都是名列前三，综合评定后推为第一名；
迟栖为第二名；
御史大夫韩趋之穆韩嫣然为第三名
……
安国公沈峰之女沈惜辞为第五名
……
沈惜辞没听完后面的，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如同眼前用异样眼光看她的其他女学子一样，不可思议。
按照自己答题的水平把握，她应该在第十名左右，不可能进前十的。怎么名次这么靠前？
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考官已经将名次全部念完。
接着主考官将名册呈给穆述，穆述看罢，又说了些场面话。最后，便吩咐内侍传旨：
翰林院侍读学士苏明礼的外甥女，才学兼备，贤良淑德，特赐为太子侧妃，择日完婚。
“如此才貌双全竟只是侧妃？”有大臣忍不住嘀咕道。
“不错了，苏学士不过一四品侍读学士，他的外甥女争气，能有幸入住东宫已是天大的荣幸。“若有一日诞下皇长孙，晋为正妃也是轻而易举的。”
这话听在龙椅和凤椅上的两人耳朵里，心中各有所想。
龙椅上，穆述看殿下的诸位大臣，“怎么？众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不敢妄议，陛下圣明。”
“三皇子年满十八也尚未娶亲，今日众世家贵女难得齐聚在此，陛下何不趁此机会为三殿下也选一位才德兼备的皇妃？”礼部尚书宋远涛提议道。
说到穆昭，穆述表情似乎愉悦了几分，他点了点头，道，\"宋爱卿所言甚是，朕正有此意。”随即叫穆昭上前。“昭儿，今日在场的这些世家女，你可有属意的？”
穆昭看了一圈，随后只是回道，“回父皇的话，今日参考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闺秀佳丽，儿臣眼拙，还请父皇定夺。”
穆述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哈哈哈哈，朕看这翰林院学士迟年之女迟栖便不错，迟爱卿可舍得割爱啊？\"
穆昭闻言，目光落到一直默默低着头的迟栖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转开。
“迟小姐端庄贤淑，儿臣自是没有异议。”
迟年有些惶恐，原本年初是想着将爱女许配给沈太尉的次子，可谁知竟是无缘，如今却得了穆述和三皇子穆昭的青睐，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可眼下看自家女儿的表情，也不像不满意的样子，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既如此，便将迟年之女迟栖封为三皇子正妃吧！择个良辰吉日便与太子侧妃一并把婚事办了。”
“陛下，如今炎儿虽说择了侧妃，可唐小姐终究是……东宫总归要尽快有个正妃主持事宜。既是要娶，何不将炎儿的正妃一并定下来，也好安了大家的心。”沈芷烟说得恳切。
“如此说来皇后可有合适的正妃人选了？”
沈惜辞此刻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便有人喊她的名字了。
“臣妾瞧着窈窈那孩子就不错，不争不抢，性子娴静，如今又能在考试中取得如此出众的成绩，想必在臣妾的教导下以后定能做好东宫主位，与侧妃和睦相处……”
沈惜辞大气不敢喘，原来皇后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这到底是她亲姑姑还是仇人啊，这么害她。
穆述听了沈芷烟的建议后，看向沈惜辞，“朕倒是忘了，这小丫头平日里规规矩矩不起眼，如今考试竟是如此出彩，倒真让人刮目相看。\"
沈惜辞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当没听见，皇后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作弊，自己又不敢当众拆穿她，穆述平日里忙于朝政，根本无暇顾及后宫事务，自然对这些学习的课业不清楚。
“陛下以为如何？”沈芷烟再次询问穆述，见他一时没有开口，遂又把目光转向殿下沉默的沈惜辞，“窈窈，太子哥哥与你感情甚笃，你可愿意嫁给太子哥哥？\"
哪里甚笃了，分明就是被强硬撮合的，沈惜辞心思百转，脸上带着为难，\"臣女......\"
“陛下，窈窈如今也才年过十四，臣还想多留她在身边两年，如今定下婚事还为时尚早。”
就在她酝酿如何回答才不至于惹得凤颜大怒时，沈峰站到她身边，直接婉拒了。沈惜辞很是感激地看看沈峰，果然不愧是自己亲爹，知道替自己解围。
“窈窈与本宫是亲人，她入了东宫自可慢慢成长，有些事倒也不急，等她成年了再说也不迟，哥哥也不必担心。”
“爹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她小声问沈峰。
沈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想说什么便说，爹爹给你善后。”
她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穆述和沈芷烟，\"回禀陛下，娘娘，方才家父说的只是一方面，臣女其实一直只当太子殿下是哥哥，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还小，许多事……”
她立刻打断沈芷烟的话，“陛下，娘娘，臣女有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朕不治你的罪。”穆述此刻倒是发话了，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其实，臣女自小便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那就是此生所嫁之人只能有臣女一人，绝不可娶纳他人。\"
沈惜辞的话一出，满座哗然，就连穆述的眉头都微皱了一下。
沈芷烟也不禁露出吃惊之色。
显然她这话引得众人不满。
“沈三小姐这话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了，从古至今，有那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太子殿下还是储君，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正常，怎可为一个女子的小情小爱而放弃皇室血脉的传承。”有大臣不屑道，只觉得到底是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不懂大局。
沈惜辞毫不畏惧地迎上众人的视线，\"谁说娶一人便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了，其次这位大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太子殿下是储君，要为天下着想，而臣女没有如此宽广的胸怀去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所以才说臣女担不起此重任，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另觅太子正妃人选。”
她听着这些人众说纷纭，偶有几个女子神态间除了震惊之外，还带着几分佩服，但大多人无非说她言语无状，不懂礼教……
“安国公，你这掌上明珠到底还是胆大妄为，还是好生领回府中教导吧！”
“小女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还请陛下和娘娘不要和她计较，臣自会将她领回去好生教导。”沈峰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容，又暗中给了自家宝贝女儿一个赞许的眼神。
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直言不讳还是头一遭，原本还有些惶恐，眼下得了沈峰的支持，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她老爹好歹也是国公，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摆不平。
穆述听罢，脸色变得有些阴晴莫测，他没料到这个看似散漫的少女竟然会有此一言。
沈惜辞看着沈芷烟和穆述的反应，知到这话应该是奏效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道，“臣女文墨浅薄，若真要臣女去做太子殿下的正妃，臣女怕自己会辜负圣命。\"
\"窈窈，你这话如何说得，今日考试你分明名列前茅！难道这还有假？\"沈芷烟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她这话何意？
“父皇，母后，这沈三小姐平日里在学堂就是得过且过，有时候甚至连先生交代的课业都没完成，今日却在考试中取得如此成绩，莫不是舞弊不成？”
说话的是穆晗绮，此时她趾高气昂地踏入殿中，满脸鄙夷的看向沈惜辞。
“绮儿，不可胡说。”
崔惠妃赶紧呵斥道。
“我可没胡说，父皇，您若不信，大可将沈三小姐的考卷呈上来，让父皇好生查验，看看她究竟写的如何，是否有半点虚假。\"穆晗绮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服。
沈惜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查吧查吧，最好能够查出什么猫腻来，让沈芷烟死了这条心。
“你平日胡闹惯了也就罢了，今日是在朝堂之上，若你再胡闹，看父皇不治你的罪！\"崔惠妃将她拉到一旁。
看沈惜辞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穆晗绮有些气不过，“儿臣说得本就是事实，且不说她成绩如何，父皇母后恐怕还不知吧，这个沈三小姐啊平日里行事毫无规矩礼仪，哪有资格给太子哥哥做正妃。太子哥哥的正妃自然应该是像唐小姐这般端庄娴淑、才貌双全的千金名媛，哪有她这般放肆的……”
“惠妃，你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晗绮的吗？\"皇后不由冷喝一声。
“行了，本就是一桩小事，安国公既想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多留在府上两年，窈窈这丫头也对炎儿无意，皇后就别再计较了。”他劝解道，“炎儿如今已有侧妃，正妃之事也不用慌，过些时日有合适的再选也不迟，至于东宫的庶务，便暂由侧妃打理吧。\"
“是！”听穆述语气中已经有几分不耐烦，沈芷烟知道此事不宜再谈论下去，只能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