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一个语音聊天弹了出来，被陆收眼疾手快地点了挂断。
——鹿鹿：我在外面开会，不方便接语音
——程万里：在哪，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鹿鹿：要当面说吗？微信不能说吗？
——程万里：刚好要找你一起去现场看看苏雨菲。
——鹿鹿：好吧
——鹿鹿：我在会议中心，应该快结束了
——程万里：好，那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一下。
——鹿鹿：ok.jpg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跟陆收预估的时间差不多。
主持人总结了会议内容后，说了声“散会”。
陆收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相机、录音笔和采访本，夹在参会的人潮中离开了会议室。
出了会议中心的大厅，陆收站在高台上等了一会儿。
散会的其他人都陆续开车离开，整个会议中心停车场空了不少。
一辆眼熟的商务车从大门外开了进来，就停在了大厅台阶下最近的停车位上。
陆收拿起放在一边的设备，一连串小碎步“噔噔噔”地跑了下去。
小小的人带着一个大大的摄像机和三脚架看着就很吃力。
洛云程都怕她一不留神就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来。
他赶紧从驾驶座上下来，上前接过陆收手里的设备，拉开了后座门，把陆收的设备都放到后座上。
然后又绕到副驾驶外帮她打开车门。
“上车吧。”洛云程轻轻推了推陆收。
车上，陆收看着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这是你的车吗，上次去海城的时候见过。”
“不是，我的车在都城。”洛云程清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这是术师分会的车。”
陆收“噢”了一声，“我看到资料上面说，天术师都有术师助理，你的助理呢？是上次那个卷发美女吗？叫方……”陆收想不起来名字，“那个方小姐吗？”
洛云程娴熟地打着方向盘转弯，“我之前有助理，现在没有，方颖不是我的助理，她是林城术师分会的办公室副主任，做一些文案、行政方面的工作。”
陆收有些好奇，“术师也要做这些工作啊？我以为他们都是出去行侠仗义的。”
一个“行侠仗义”似乎戳到了洛云程的笑点，他轻笑一声，语气柔和了不少。
“她不是术师，只是出身于术师家族。”
方颖跟洛云澜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过。
只是洛云澜成为术师之后，和方颖这个普通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景色在车窗里不断倒退。
陆收以为洛云程这次还是会带她去原来那个小医院，那里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除了明面上的医疗服务。
暗地里还要处理因为祟气引发的伤害事件。
但洛云程开车七拐八拐，却是往人烟稀少的城郊开去。
洛云程看着陆收有些坐不住，主动解释道。
“这个村整个范围都属于术师协会，除了中心一些核心区域，外围都是绿化，不进行开发，道路的干道也不会往这边修，所以一般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有很多秘密的事情都会放在这里。”洛云程介绍道。
“这样啊，难怪，我就说这么一个小村，当初行政村合并的时候怎么没有把它并走。”陆收说。
“虽然村小，但是我们有很多产业在这边，都是投资的高精尖行业，亩均税收高，都是机械化程度高的智能空间，工人很少。”洛云程说，“有时候也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工作岗位”。
这时，陆收看到了大面积的绿化之后的连片工业区。
这里的厂房都是比较新的现代化厂房，厂房外的企业标识陆收也都很眼熟，依稀记得都是些做得很好，但一向拒绝采访的企业。
她恍然大悟，“难怪，这些企业数据很好，但都很高冷，根本都约不到采访。”
陆收瞬间就馋了，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这些老板以前说自己要低调，拒绝采访的，那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走后门了！”陆收欣喜地说。
洛云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十分地热爱工作，“现在他们都知道你了，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车在空旷的道路上开得很快，工业区的尽头是一个小湖，将生活区隔开了。
只有一座开设了卡口的桥连接着两个地方。
可以看到，生活区是一片青砖黛瓦的建筑，看上去古色古香、历史悠久。
“本地术师家族都有老宅在这边，虽然外面看上去旧了，但里面都改造过，适合现代化生活，林城术师协会的总部也在这里，苏雨菲就是被带到这里来了。”洛云程说。
“你还没有跟我说，她到底怎么样了？”陆收才想到，这一路过来，她都没有问洛云程，苏雨菲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洛云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疯了。”
“什么？疯了？”陆收惊讶地大叫，“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洛云程在顺着小路一路开了进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大宅院前面。
他带着陆收走进了大宅院，智能门禁系统检测到他们俩的人脸一路自动开了门。
直到进了第三扇门，陆收才看到了宅子里的第一个人。
“洛天师，陆天师。”这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小姐姐，“她还是那样，一直躁动不安，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地走，时不时还要捶下门，今天送去的饭菜都没吃，就喊着‘轩轩’。”
“轩轩是谁？”陆收问。
“是她那个小她很多岁的老公。”洛云程把陆收带到了监控室，从各个摄像头里看到了苏雨菲现在的情况。
就如那个小姐姐所说，现在的苏雨菲跟之前她在店里看到温婉大方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本只留在她头上的灰雾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眼里也带了一些赤红。
就跟陆收之前遇到过的几个发狂的人很相似。
“我们尝试过按照常规的操作帮助她强制祛除，但是这些灰雾就好像有思想一样，一感受到我们的灵气，就马上往她头上缩，强行祛除怕是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洛云程顿了顿，继续说：“现在还不到需要那么做的时候，你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洛云程从桌子上拿了一叠纸，这是他们这几天调查出来的一些资料，包括找了苏雨菲一些好友询问的结果。
陆收一张张翻着，这些资料表面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苏雨菲和她姐姐的一张聊天记录吸引了陆收的注意。
“这……”陆收把这张纸单独抽了出来看着。
“这是不是有些奇怪？”陆收指着上面的文字说。
这上面写着，苏雨菲与她老公是网上认识的，一开始俩人都是互相倾慕对方的才华和性格，聊的很合拍，才进一步成为了男女朋友。
但是按苏雨菲自己的说法，她老公的现实身高和长相，并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她喜欢高高瘦瘦，长相利落帅气的男孩子。
但是她老公却是个矮矮胖胖，塌鼻梁大圆脸的人。
可以说和她的审美完全相悖。
而且，她老公那时候还是个大学生，没有进入过社会，有着许多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小毛病，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明确地规划。
除此之外，她老公是个离异家庭，妈妈带着他，原本生活得并不宽裕，和她家不能算是门当户对。
在结婚前不久，苏雨菲曾跟姐姐倾诉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她贪恋对方带给她的关爱和理解。
但是除了这些，那些十分现实的问题又像是横在中间的一道天堑。
这让苏雨菲感到十分头疼。
苏雨薇没有干涉妹妹的感情，只是跟她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定要考虑好，不管怎么样家里都会支持她。
“你看看这里，苏雨菲说了一句。”陆收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笔，划出了一句话给洛云程看。
“反正我自己也不愁吃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要是个纯纯的恋爱脑，不考虑那些现实的问题，只要够爱就好了，那该多好，不用在这里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了。”
陆收把这张纸递给了洛云程，让他仔细看看，然后继续翻了翻后面的资料。
在这句话之后，苏雨菲再也没有说过她老公一句不好的评价。
提起来的时候都是幸福感满满，把那些关爱她的话语大夸特夸，把受到的委屈轻轻带过。
就好像她之前说的那样，长出了一个恋爱脑。
这是爱吗？
并不是。
这种畸形的情感只会导致俩人之间关系的失衡。
陆收想到了之前苏雨菲那双忧伤的眼睛，和她不愿意放弃的沉默抵抗。
“我猜，苏雨菲跟虚魔达成的交易，就是放大她‘喜欢’的这种情绪，当她足够喜欢的时候，就会掩盖掉其他很多事情。”陆收说，“她是自愿的，甚至还很迫切地需要”。
但是她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被他们隔离了，苏雨菲还是过着一个她自认为幸福美满的生活。
家里面有产业，自己又有事业，实现了财富自由。
还跟自己“深爱”着的人结婚，生活在一起。
那，控制了她这么久的虚魔又能得到什么？
陆收向洛云程提出了这个疑问。
洛云程回想之前许多事件，那些术师从虚魔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力量之后，会爬到更高的位置，然后欺上瞒下，让很多原本可以好好解决的事情，演变为有人员伤亡的恶性事件。
所以，虚魔从中得到了什么？
是矛盾冲突带来的怨气？是死亡带来的力量？还是单纯看到人类自相残杀，从中获得诡异的愉悦？
“苏雨菲跟以前那些人不同，以前那些人都是术师，所以才有机会借着自己的身份搞小动作，她只是个普通人，影响不到什么，她有什么异动，苏家也很快能够发现，不会酿成什么大错。”洛云程沉思。
“这倒是显得虚魔在做慈善，帮助她实现愿望。”陆收随意地说。
“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们要怎么处理呢？”陆收指了指监控画面里面的暴躁苏雨菲。
“强制祛除。”在一边的小姐姐马上回答道。
“嗯，强制祛除。”洛云程认可地重复，“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能够说服她自愿，但是现在她不肯。”
“强制祛除也不一定会伤害到她，只是说存在脑损伤的可能。”洛云程继续说。
看到听了回答的陆收并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凝重地看着监控画面，洛云程开口问：“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如果没有，马上我就动手帮她祛除。”
“前几天，我看到过她老公给她发的消息，我也从她姐姐那儿大概了解过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再加上这些资料。”陆收拿起桌子上的一叠纸。
上面写着苏雨菲老公各种“高谈阔论”的言论，他看不起这，看不起那，批判这，批判那。
觉得这个很落后，那个很腐败。
然后又总是洋洋自得地提出自己过于理想化的想法，觉得自己惊才绝艳，蔑视其他的一切。
苏雨菲从现实的角度劝了他很多次，俩人在很久以前还经常因此吵架。
对于苏雨菲，他也没有付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只会输出一些甜言蜜语，让苏雨薇觉得自己被了解、被重视、被关爱，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么一个只会嘴上关心还老作，又没有什么本事、眼高手低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陆收感慨道， “一朝梦醒，看到之前那么多不值得的付出，她该多难过啊。”
她以前好像一直活在自以为很幸福的世界里。
陆收为苏雨菲感到不值。
但也很怕她在清醒之后会为自己之前做的蠢事感到伤心。
“如果你不祛除，再拖下去，她可就真的不好了。”洛云程淡淡地说，似乎并不理解陆收这时候的优柔寡断。
“按你们说的来吧。”不知道为什么，陆收觉得有些气闷，说完以后自己就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