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羽夕被悬在半空中，没有做任何挣扎，垂下眼，看着高举着她的欧阳璟。
恍然中，才认出来，这才是她在传言中熟悉的战千禹。
嘴里嚷着的要复仇，逼着自己独自一人走在复仇之路的那个战千禹。
他先前几天的温柔是假象。
伊寻站在欧阳璟的身后。
在面对安朵拉时，他就预感到，欧阳璟的血性压制不住安朵拉面前的战千禹。
欧阳璟总是把他的血性分给他，分给安朵拉，战千禹的血性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能涌进他的意识里。
而战邪，正在他的手上。
如果用战邪唤醒欧阳璟，一旦失手，神羽夕会脱手掉下高空。
这肯定不是唤醒欧阳璟的最好的选择。
“禹，把神夕给我。”伊寻悄悄探出手，握在欧阳璟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上，因噬血而凸起的血管渐渐平静下来。
安朵拉身体里有白玄的血性。
是安朵拉的血性安抚了战千禹，还是白玄唤回的欧阳璟？
尽管欧阳璟对他说过再多的承诺，他也不是唤醒他的那个人。
欧阳璟收回手，将神羽夕丢在阳台上。
欧阳璟低头垂下眼帘，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他的心跳极快，一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烤串在他的心脏里乱窜。
“伊寻。”
心脏的不适感压得欧阳璟喘不过气来，胸口里涌着一些血性，要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
他一手用战邪支撑着身体，伸出另一只手叫着伊寻的名字要找伊寻的身影。
他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
伊寻跪在地上，用身体支撑着欧阳璟。
“我们能信任小夕吗？”欧阳璟眼里的血性并没有散尽，渴望地看着伊寻的双眼，希望得到他的答案。
神羽夕就在旁边，她站在阳台里，伊寻的身后，欧阳璟抬眼就能看见她。
他的眼神，在伊寻的脸上，没有移开。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们……把战千系和血族留给小夕，我们……留在西海好不好。”
“神羽，我能不能跟禹单独谈谈。”
神羽夕虽不解，蹙眉离开阳台。
“小九，接神羽回酒店等我们。”伊寻在阳台喊道。
神羽停在客厅，那个被破门的卧室里的水声还在响着。
她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欧阳璟和伊寻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
同时，还把她关在了他的战千系之外。
她从来就没有进到他的战千系，所以他迟迟没有关心过她手中的战千系将去何处。
战千禹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才是战千禹最应该信任的人啊！
小九拧开门，门外站着马易宇和季员力，目送两人离开，季员力和马易宇才回到房间里来。
两人再回到卧室里，床上的安朵拉只剩下一副枯骨，面目全非。
季员力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跑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马易宇哭着跪在床边，整理她的衣服，白发，拉下她的衣袖挡住她最后的伤口。
她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他们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为了另一个人。
安朵拉的选择，是为了欧阳璟。
安朵拉，伊寻，马易宇都知道，他们在神羽夕的面前认了战千禹，是为了把神羽夕留下来。
而欧阳璟，也在跟战千禹抗衡着。
欧阳璟要留下战千禹的那点血性，他大可不必再要战千禹那点血性，他已经没有繁衍刀，他养的是战邪，他可以不再需要战千禹。
可，需要战千禹的人，是安朵拉和神羽夕。
安朵拉已死，没有战千禹，神羽夕还会不会留在他的身边？会为他守护这个让他失去了玉细和安朵拉的血族吗？
欧阳璟是恨战千禹的，恨他将这些仇恨带到了每个爱他的人的身体里。
也包括了他自己。
“伊寻，你还要不要战千禹？”
伊寻没有逃避欧阳璟的眼神，他的脸被沸腾的血性涨得浮肿起来，强忍着不适，注视着伊寻求他的回应。
“我们不要鲸城了，陪我留在西海。”
鲸城。
是他承诺过会陪他留下来的，对吧。
是为了他曾守的——找回战千禹的誓言，强压在欧阳璟身上的执念。
玉细和安朵拉都死了，战千禹的战千系，终于没了。
西海，是欧阳璟的，他曾经的事业，他曾经的生活，他的圈子在这里。
他的快乐在这里。
该轮到他陪他了。
伊寻点头。
“好。”
欧阳璟紧蹙眉头，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唇里涌出大口鲜血。
像他养战邪时，呕吐着大口的鲜血。
那滩血里，还夹着已经全身金黑反光的烤串，正笨拙地从血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爬向战邪。
伊寻支撑着欧阳璟瘫软的身子，体内的血性缓缓平静下来，烤串吸附在战邪上，再次渗出红光，将它身体里的血性噬进战邪里。
伊寻抬手捏起他的下巴，干净的瞳里没有一丝血性。
欧阳璟。
他划开手心握起剑茎，与烤串身里的血性共同噬进战邪，剑上的图藤亮起细而刺眼的红光，从剑茎窜至剑尖，又快速的窜回，渗进他的手心。
烤串褪回原型，钻入伤口，愈合。
再也没有战千禹。
欧阳璟活动着手指，一手拎着战邪靠在伊寻身上，吃力地站起身。
“别再看我了，我是欧阳璟。”欧阳璟转过身，背对着伊寻，他那炙热的眼神，居然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这黑夜里，高空中的西海，在这里，死了安朵拉和白玄，一切能不能在此都结束了。
他再也不想承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离开他。
欧阳璟深吸一口气，久久没有等到身后伊寻的回应。
“我看的就是你。”
安朵拉还在卧室里，伊寻的脚边还有一摊血。
“带阿力回酒店，朵拉也带回酒店。”欧阳璟说着，用肩上的衣服蹭干净脸，转身看着伊寻，满脸委屈。
“杨珈珈在西海，把他接过来吗？”
“不接。”欧阳璟没想到伊寻会提起杨珈珈，还想解释些什么，又咽了回去，走进屋里。
杨珈珈的名字在伊寻的嘴里已经憋了很久，从欧阳璟掐住他的那一刻他就想起杨珈珈，碍于神羽夕在场，战千禹是不可能对杨珈珈有其它情愫的。
欧阳璟站在客厅，不敢再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