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蕊搡了他一把，出去拉闸。
灯换好了，教室瞬间灯火通明。
大家说着“牛逼”，回到座位仍久久不能平息，而最平静的大概就是林青蕊了，坐回去二话不说就是奋笔疾书，要是在学校写不完，还得回家写，她才不要嘞。
老陈今晚不值班，接到消息急忙从家里开车过来。
见大家平安，松了口气，跟班长了解过前因后果，叫林青蕊单独出去说话。
“有事先找老师，不要擅自行动，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家长交代？”
“我换过，很简单。”
“你还是学生，又不是电工……”
“初中物理就教过了，学了不用难道就是拿来考试吗？又不能当一辈子学生，考一辈子试，这点小事都不行……”早点投胎吧。
陈庆明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林青蕊知道他是怕出事，当老师的，要顾虑这顾虑那，领白菜工资，操白粉的心，也挺不容易。
她想了想说道：“下次不会了。”
陈庆明问她哪找的灯管和工具。
哪找的，肯定一楼器材室啊，她撬窗子进去拿的。
林青蕊说完器材室就把嘴巴缝上。
至于怎么进去的，一概不谈。
陈庆明再撬不出一句话，知道有猫腻，便说会打电话给家长。
女孩垂头沉默片刻，淡声道：
“陈老师，忘跟你说了，今天的问题不是灯管老化，是灯座，这种结构本来就不能用太久。”
陈庆明一怔。
林青蕊紧接着又说：“早知道一中是这种条件，我当初就去省会念了。”
陈庆明顿感愧疚，当初一中拉拢林青蕊过来，什么都承诺最好的，结果教室连盏像样的灯都配不齐……
男人同她耐心解释，说学校的设施确实陈旧了，但经费不好批，足球场都是校长东奔西走拉了几年赞助才修起来。
他会尽快反映，尽早解决。
林青蕊点点头，又说：“不过老师们教的特别好，尤其是您，所以我一点都不后悔来一中，一定会好好考，给学校争光。”
陈庆明又一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怪高兴的，但没高兴多久就察觉到不对。
欲扬先抑的技巧。
先贬后捧的套路。
怎么那么像领导画饼？
当了二十几年教师，陈庆明还是第一次被学生请坐“过山车”，心情忽上忽下的。
他笑一声，又拉下脸，知道得意门生为了逃避惩罚才在这里施展迷魂大法，警告两句，到底偏心，舍不得责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提打电话给家长的事了。
一通折腾，晚自习结束。
林青蕊收好书汇入人流。
食堂旁边的小树林，两个人影伫立，那个身高差，她一眼就看出是黎暗和柳熙。
林青蕊踮脚猫过去，两人似乎已经说完了话。
柳熙只是哭。
黎暗只是看着她哭。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渣男了，沉默起来就跟死了一样。
柳熙哭着哭着冲过去抱他，黎暗一闪身，她扑了个空，差点没摔跤。
她好崩溃的样子，脸皱成一团，忍了忍，咬住唇急促哽咽，“暗哥，熙熙不会再烦你了，你不要说那些伤人的话……以后你愿意买零食送谁就送谁，连诗雨学姐包容我，我也会……呜呜，人家也会包容林青蕊的。”
林青蕊听得眉头紧皱。
柳熙在说什么鬼话？
连诗雨是老大，柳熙是老二，她是老三？
她林青蕊什么时候当过老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青蕊本来只打算旁观，现在跳出来，一把逮住黎暗的手袖，凶道：“给你三天，把该甩的女人甩了，否则……”
“否则怎样？”
“还没想好。”
黎暗低头淡笑，已经习惯她的神出鬼没和阴晴不定了。
女孩发间亮晶晶的，像是玻璃碎，他伸手捏了，才发现不是，一截透明的胶带纸粘在头发，有的人会拿胶带替代涂改液沾错字。
当然也能用来传纸条，方法比较隐蔽，很适合成绩好但没干过什么出格事的好学生。
他捏到路灯下一照，苍劲的楷书写着几个字：林青蕊，放学校门口鑫鑫文具店见。
哦，是酸臭的少男心事。
看来今晚林青蕊的电工行径又狠狠击中了谁的心。
她怎么这样啊。
明明没那个意思，却总是在收割别人的爱意，要不要这么招人喜欢？
“我凭什么要跟其他女人断绝关系，林青蕊，你倒是说说看。”
黎暗冷白的手指一卷，将不知道哪位仁兄的告白胶带捏成条，随手揣进了裤兜。
林青蕊啧了一声，脚在地上胡乱划两下，“我要当老大。”
黎暗，“……古惑仔没有前途。”
她不耐烦地指了一下，“谁要混黑社会？柳熙和连诗雨都挡在我前面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黎暗一僵，整个人拘束地往后退一步，借着淡黄的光，看林青蕊咬着牙，面颊淡红，不晓得是生气还是害羞，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子。
无可名状的可爱。
他的心热得古怪，撤回的脚步不自觉往女孩跟前挪。
挪到差一丝丝就碰到的距离，停下。
柳熙震惊地看着两人。
既震惊林青蕊的大胆和霸道，更对黎暗的小心翼翼感到绝望。
“暗哥！暗哥！”
柳熙不停呼唤，蛮可怜的，是个人听了都心疼。
可惜林青蕊和黎暗都不是人。
他抿抿唇，琥珀色的眼眸浮出一丝慌乱，掩住了，轻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青蕊没吭声。
脚还在地上划。
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出来遛弯的芳龄六十的大爷。
黎暗喉结一滚，伸脚抵住她，经典款的灰皮匡威板鞋卡住了乱动的米色中帮帆布。
林青蕊这才发现，他竟然跟她穿一个牌子。
她“嗯”了一声。
黎暗反而沉默了，脖颈弯得很低，微卷的发垂在前额，只有喉结凝重而缓慢地滚动。
许久。
晚自习放学的音乐播到尾声，那句west Virginia,mountain mama唱完，便只剩无尽的“老乡路，带我回家”了。
风路过两人，有点子猖狂。
林青蕊踢了一脚灰色板鞋，催他快点表态，站在这喝西北风是几个意思。
黎暗没有踢回来。
他说：“你叫一声暗哥，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