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2、 选举（一）
之老五躲避
五月中旬两边的大棚提前半个月就搭好了，老五每日看见对门的大棚里坐席的人往来不断、络绎不绝很是嫌聒噪，坐席他都不想去。淑珍在对面给帮忙又没功夫给他做饭，见他不去坐席，就下好臊子面给他端回来。可一天三顿光吃臊子面，吃不了几天人也受不了了。干脆也不让淑珍往回端了，自己宁愿吃开水泡蒸馍就咸菜也不想吃臊子面了。很多老辈子也都是冲着他来的，来了之后在对面坐完席，不见他闪面又到对面屋里来找他谝闲传。
他每天对于这样的应酬也很是烦闷，倒不是嫌乡党来他家，而是来找他的人谈论的话题来回也都离不开选举的事，而他现在早已不关心谁去当了。晚上躺在自家的炕上，隐约听见对门还在划拳猜令的高声喊叫，他对这些真的是厌倦了。躺在炕上的他思绪万千难以入眠，李家当、冯家当、薛家当或是韦家当，他觉得都已经无所谓了。他自从太爷记载的那本手书中得知家族的秘密，把家族之争一下看的淡了起来。他内心觉得另外三姓的老先人和后辈子孙共同守候了自家祖先千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到了新社会，也真的不该再有君臣之分。这新社会无论哪姓当村干部，他也都可以完全接受。
再回到选举村干部事情的本质上来，这已经不是公平的选举，纯粹是背后通过金钱的较量来当选的。而且，想当村干部的人赤裸裸的也都是为了背后拆迁开发的利益，有哪一个是为了老百姓去谋福利？去为老百姓去说话办事？连二牛在他看来也并非是合适的人选，二牛本质不坏，可二牛肚子里没有多少文化，根本不懂文人身上自古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思想。二牛争当村干部也不过是简单的为名图利，并不是上台是想替老百姓说话办事更不能带领村民劳动致富。用思想境界高的话来说就是为人民服务。电视上他也经常看到，什么地方村干部带领全村父老乡亲发家致富，老五时常怀疑这样的好村干部是否真的存在？反正他在现实的眼前并没有见到过。当村干部的人很多都是一方恶霸，不是毫无作为就是欺负乡邻，倒真的有哪个是为人民服务来着？他闲暇无事也用指头拨拉了周边村子当村干部的人，邻村附寨基本上也都是死狗烂娃当，正常的好人弄不了这事。这些当村干部的人给人的印象无非是在台上的时候有多么的风光和交往大，当了村干部美美的捞一把下台以后又风光不再，被人撅着先儿沦为过街老鼠羞于见人。但即使是这样，村干部这个位子下台之后的处境很多人不知道是看不透还是为了利益宁可脸面不要也会趋之若鹜。
他明白也都是新社会了，在这个现代社会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很多人的眼里只有钱，只有利益，早已经不讲自己幼时私塾先生给讲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那些老东西了。现代的社会破除迷信以后很多人不信神不信鬼，完全没有了信仰和敬畏的东西，他认为这其实更可怕，古人做恶事，还害怕半夜鬼敲门，现在说鬼魂是迷信，很多人作恶连鬼都不害怕了。
为了躲避乡党来找他谈论选举的事，他为了图清闲，后来干脆一大早教完拳以后回到家门口也不进棚，就回到家里随便吃一点，之后拿上一张小草席，卷了咯吱窝一夹，村西头、村北头大树荫下的草草窝上一铺，再随便找一块砖头往草席下一垫美美的先噜一觉。实在睡不着了，就无聊的一个人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或者去到附近的壕棱挖羊奶奶吃，又或者碰见附近放羊的老汉就叫来一同在地上丢方，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悠哉乐哉。
选举的事迫在眉睫，李秉权又经常找不见他人，急的四处寻找。情报处长打探到老五在村北头的大树下乘凉，智囊团的众人还是追到了村北找见了正在和放羊老汉丢方的他。放羊老汉一看来的众人，扔掉手中寸许长短截的树枝，很识趣的站起身。“你说你们的正事，我这是闲人，我去放我的羊。”放羊老汉接了李秉权发来的烟，拔了铁镢牵了俩奶羊去别处放了。圪蹴着的老五手中攥住一把小石头蛋儿，仍意犹未尽，看着走向远处的放羊老汉仍旧喊道：“嫑走些，今儿我还输你一局，把这局下完再走。对了，我这几天也去买俩羊，咱老弟兄俩以后天天一起放羊。”
李秉权早已经用抱怨的目光开始责怪他。“你一天倒是图了个清闲，火烧到眉毛梢儿咧，你都不着急？！还有闲心在这儿丢方？！”
被搅了清闲的老五也扔了手中的石头蛋儿，站起身拍了两手上的土对着李秉权说：“我都说了，我不参与，啥事你们看向弄，你们弄的好着呢。”
老五说完，又走到旁边的小草席，脱了鞋，躺了上去，把两手垫于脑后，抱着头侧头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感觉十分惬意。
李秉权见他一副二不挂五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火气。站在老五身旁，用一根指头指着老五说道：“老五！你现在咋一下变成这咧！这选举村干部多大的事你就一点都不管？！咱李家的事你也一点不操心咧？！你还是不是李家的子孙？！要是冯家的人当了，后头还会有咱李家人的活头没？！”
老五侧过头不温不火的说道：“谁当还都不是一样，他冯家人当了，能把刀架到你脖项上？你说的太害怕了。”
面对老五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秉权简直是失望至极，他想拧身走人拂袖离去，可这会儿又非得老五出马。“李老五！你给我起来！你要还承认你是李家的子孙，还认我这李家没本事的哥，你现在起来跟我往回走！”
老五坐了起来对着李秉权说：“哥，你这话说的不对路，我咋不是李家的子孙了？你这哥我也没说不认，我就是不想参与选举的事。”
坐在草席上的老五说完扭过脖子不理李秉权，站着的李秉权被气的用指头指着老五半天说不出话。
旁边李家的众人就赶快劝解，李秉言笑着对二人劝道：“对咧，再甭让年轻娃们家笑话咧，啥没见啥你俩老兄弟俩还能先开火咧，有话咱都好好说。”
一个李姓小伙儿去附近搬了几块砖，放在树荫下，李秉言拉着李秉权平和的说：“好了，哥你先坐下，俺老五哥不愿意回去，咱今天这会就在这野外开。”
几个小伙儿直接在草草窝上席地而坐，一人拿出烟给众人发，
老五推开发来的纸烟扬了扬手中的旱烟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感觉真的有事，便点着旱烟咂了两口对着李秉言问道：“到底是啥事，你们不忙你们的事，这么劳师动众的来寻我弄啥？”
李秉言说：“你这不关心政事，我把这最近的情况先给你说一下。今天上午支部书记的人选定了，韦志峰当选了。自从冯建雄去年死了，党员里头冯家的人也实在没有能行的。今年支部改选，咱李贵和韦志峰争，冯建雄原来的人也都把票投给了韦家人。现在支部这块儿韦家人当了，要是村长再落到冯家人头上，咱村这以后，李家人和薛家人确实是抬不起头了。所以，二牛这次竞选村长是只能胜不能败。今年二牛跟黄鼻娃（冯安亮）俩人争，这回咱这边一直也都跟他硬撑着，黄鼻娃那边咋弄咱这边也咋弄，抽烟喝酒的档次也都一样，那边黑了把小伙子带出去耍，咱这边一样带出去耍。你都不知道，二牛今年把三个窑都抵押出去预备贷的款，薛二贵人家有钱也一直撑着，薛广民把这几年白灰厂挣得钱也都拿出来，这三个准备是和黄鼻娃死磕到底，这回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听二牛说，要是钱不够，后边还有人支持，具体是谁俺几个这会儿也真的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情报处长说：“老五叔，这回花钱凶得很，你都不知道，今年这行情跟上一回完全不一样了。五年前，咱周边一张票给到最大是一百，我今年估计对方会先拿二百开始砸，结果探出对方实底，人家准备拿三百开始砸，准备一伙成。你听听害怕不？光这一轮砸下去要花多钱？这在咱周边还从来都没有过这行情……”
情报处长还未说完，李秉言就给使了使眼色，情报处长就不说了。李秉言明白，老五哥正是因为对于花钱贿选的事反感才死活不愿意参与。
老五听了，大口的咂着旱烟，又是一声都不吭。他的心里在怒骂：这真真都成了垂子事了！当个村干部现在明啦啦的拿钱打仗呀！看来这回不拼个你死我活谁都不会善罢甘休了！黄鼻娃不说，要是二牛这下胜了还好，要是打败了这以后的日子是要咋过活呀？二牛嘴上给我说的好的，上了台绝对不动村民老百姓的钱，但这回花这么多钱挏下的窟窿又怎样往回补？他这会儿真的都想回去劝二牛悬崖勒马，这事就这样算了。可他明白，这会儿二牛恐怕也是啥话也都听不见去了。
老五抬头望着众人说：“那你寻我是能干啥？你们寻我不顶用，你寻我我我也没有兀么多钱，你得去寻银行行长或者信用社主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