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找到的？”
有些漫长的沉默后，邵洋开了口。庭芳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邵洋和她第一次有内容的对话。
“空调里。”
闻言邵洋马上踩着凳子就要查看自己屋里的空调，庭芳看他抬手就要往里伸，心里发毛，忙喊：“先把电拔了，祖宗！”
拔了空调电源线，邵洋暴力把网子卸了，马上就看到了同样款式的摄像头。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面色更加阴鸷。
庭芳也愣了一下。
之后邵洋突然像疯了一样，开始在屋里四处寻觅，把眼前挡着的东西全部扒拉开，不管价格，能不能摔。庭芳跟在他后面匆忙地收拾残局，也不敢出声拦他，庭芳知道他在找其他摄像头，可他周身散发出的神经质令人惊恐。
庭芳第一次真切觉得邵洋精神确实有问题。
不过邵洋一番折腾，还真的又在隐蔽处找到两个出来，一个在厨房，一个在走廊的石膏吊顶上面。还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邵洋把那些摄像头砸在地上，用脚狠狠跺了几下，并没有什么伤害。似乎是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不断搓着头发。
“咋的？你不知道这事儿？”庭芳这才开口。
其实庭芳此时已经明白了，这些摄像头不是针对保姆的。保姆在厨房能干什么坏事，顶多偷吃点东西。明明值钱的东西应该都在主卧，主卧反倒什么都没有。这些路径都是邵洋平时会经过的，包括邵洋屋里的那个也说明了，邵洋的父母是想知道儿子平时在干什么。
所以庭芳才会察觉到邵洋父母对她态度的转变，因为她去给邵洋送东西，都拍得一清二楚。
看来，邵洋和父母的隔阂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对话的程度。
“你爱干不干，自己去和他们说。”邵洋嘟囔着，压根不回答她的问题。
摄像头就一直在地上扔着，直到晚点邵洋的母亲单独回来，一进门就傻了眼。庭芳刚想解释，邵洋的母亲已经看出儿子要发难，赶紧掏出钱来递给庭芳，说：“阿姨，您出去买点东西吧，我和我儿子有点话说。”
庭芳接下钱，转身出了门。她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邵洋爆发的怒吼。她原想偷听，犹豫了一下也便作罢。
到外面随便买了点日常用得着的东西，小心记了账，差不多一个钟才回去，庭芳发现屋里一片狼藉，邵洋砸了很多东西，包括养了很久的花，一地的土。
邵洋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他不知所踪。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这样。”庭芳局促地解释着，“今天来人修空调，看见的，我以为你们是安来防我的，就说了一句，不知道咋会变成这样……”
“没事，阿姨，不怪你。”邵洋的妈妈虚弱地开口，“作孽啊，养了这么个孩子……”
庭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能问一句吗？这孩子到底咋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这孩子小时候不这样。他虽然从小就不服管，爱惹祸，可那时候还是个天天高高兴兴的小孩，也不跟我们闹。我和他爸一直觉得，反正家里有生意，他学习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就吃家里嘛，也没啥。谁知高中毕业之后这孩子突然性情大变，死活都不在家里待了，非要出来。我和他爸拗不过，抛下一切搬出来了，以为他就是贪玩，过过会好，结果就变这样了，哪怕是车接车送，都不愿意出门，脾气也越来越差，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高中毕业。听到这个时间点，庭芳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只觉得遍体生寒。她不是没有劝过自己，也许邵洋的状态与周在的事情无关。可如今，答案昭然若揭。
庭芳不得不把双手背到身后，通过用力让自己冷静，聊闲天似的问：“那是不是高中时受过什么刺激啊？”
“谁知道……”邵洋母亲也敛住情绪，“高中那会儿他就是爱惹事，倒挺喜欢去学校的，不爱在家待着。后来……好像学校里有个女生自杀了，然后女生的妈就总去学校门口转悠，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听说有一天还在校门口跟我儿子闹起来。我这些都是后来听说的，我想细问，他就急。儿子长大了就不听妈的，有什么事都和他爸说，反正后来也没听还出了什么大事，应该没关系。”
看邵洋母亲的样子，不像说谎，那看起来邵洋当初如果祈求父母帮忙，也是父亲做的。
“行了，我得给他爸打个电话，说这事儿，赶紧出去找找他。”邵洋母亲心急火燎站起来，对庭芳说，“屋里麻烦您收拾收拾了，他爸回来看见肯定得急。您平时对邵洋不错，我们都知道，他也不排斥您，您就安心做着，有啥不满意的就提。从这月起，每月再给您涨两百块钱。”
庭芳没有什么表示，邵洋母亲就抓起车钥匙出门了。
一地狼藉，庭芳先把囫囵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处，尽可能把花草下面的土夯实，花盆先凑合用，回头还要买新的。然后她拿了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碎屑残片。她做这些完全是本能反应，不需要动脑子。
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邵洋母亲的话，看来邵洋父亲是知道些什么的，不过她肯定也什么都问不出。问多了兴许就会被认出来，她不确定之前邵洋父亲是否从远处观察过她。
她收拾起地上的摄像头，扔进了垃圾桶，邵洋父母应该不会再去检查里面的东西，也就不会意识到她是故意去和邵洋说的。她这次做得有点悬，好在顺利过关。
就在这时，庭芳注意到邵洋的房门是开着的。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摄像头没有了，所有人都不在家。而邵洋在气头上，回来之后应该也想不起之前是什么状态。
庭芳没再犹豫，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进了邵洋的屋里，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馊味。她在俯身到电脑屏幕前，笨拙地操作鼠标点开qq主界面，找到搜索栏，然后照着自己手机里记下来的张山山的qq号，单指敲着键盘上的数字。
没有记录。在邵洋的好友里没有找到张山山。
庭芳怕自己没操作对，又用眼睛查找了一圈，确实没有。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庭芳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她手忙脚乱将一切归位，小跑着回到了客厅。结果无事发生，是隔壁邻居回来摔门的声音。
她这才敢把气喘匀，吓得出了身虚汗，直接坐到了地上。
可以，一个小目标终于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