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杜可念到店里挑礼服，听她反复强调自己是细节控，孟子陶起初并没在意。
关注细节的准新娘不在少数，一粒钉珠，一朵刺绣，一片蕾丝，都有可能成为她们挑剔的重点。
可跟杜可念一比，只能算大巫见小巫。
杜可念对细节关注，不在于礼服本身，而在于她执着于追溯每套礼服的租借史。
深怕租到一套“前史凄惨”的礼服，穿过它的新娘婚后生活坎坷，或者最终离婚收场。
她再穿，会变得同样不幸。
店里也有全新的款式，可极挑身材和气质，穿得好会很出彩，穿不好容易变衣穿人。
杜可念自我认知清晰，处事谨慎，不敢轻易尝试。
原来她始终选不到心仪婚纱的症结在这里，孟子陶哭笑不得，“你真把我难住了。我只能保证店里的每套礼服都经过过严格洗涤，不能保证穿过它们的新娘个个幸福美满呀。”
难为别人恰恰因为太为难自己，杜可念也泄气，“我知道我钻牛角尖，就是觉得不清不楚穿了，浑身难受，心里也膈应得慌。”
满脸沮丧问孟子陶，“再挑不到婚纱，我怎么办呀？”
“我想想啊。”孟子陶坐沙发里凝神思索，手机响了也没理。
第二条信息进来，她瞄了眼灵光乍现，对杜可念说：“你如果愿意等，也愿意再跑一趟，我新工作最近会到一批样衣。全部出自我很欣赏的设计师之手，也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款式，手绘图录待会儿拿给你看。”
“但是只有主纱，秀禾服，敬酒服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杜可念闻言大喜，“敬酒服我自己买，正式场合还能穿。秀禾服不穿了，反正我也不喜欢。”
孟子陶起身，“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拿图录，你先选款。”
渡过难关，杜可念长舒口气，望去她的背影：“陶子，我该怎么谢你呀？我在深圳给你介绍客资不现实，要不给你介绍男朋友吧。”
“钱博士身边有不少适龄科研男。收入高，有房有车，我介绍的人品肯定有保证。除了太忙经常加班，以及直男思维，不会玩浪漫。”
孟子陶回头笑，“介绍深圳客户不现实，远距离相亲就现实了？”
“你可以去深圳开分店呀，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杜可念想也不想。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图录递进她手里，孟子陶开诚布公道，“我现在有考察期的对象，相处感觉还不错，就不劳你费心了。”
杜可念眼睛一亮，“具体讲讲呢。”
具体讲会很长，孟子陶简而言之，“你以前也见过，住我家楼上的小男生。晚上经常去校门口等我放学。”
说着话，目光落定茶几上的三层果盘。
免费提供的小点心很应景，是圣诞风格的纸杯蛋糕。
令孟子陶头痛的店长谢映蓉，虽办不出多漂亮的事，却总能在细微处给人惊喜。
大概这就是“优势互补”吧，她把控大局，谢映蓉关注细节。
孟子陶想着，只听旁边杜可念发出惊讶感叹，“不会吧！我记得他比你小很多！你居然能接受姐弟恋，我一直为你会找个大叔男友。”
“找大叔最不靠谱。”孟子陶嗤之以鼻。
杜可念：“为什么？”
“有的男人专交往年纪悬殊的女生。宠小孩一样哄着，好像很有爱。其实只是为了获取小女生的崇拜和依赖，好让他们产生优越感。”
见杜可念越发不解，孟子陶继续解释，“因为他们没本事呗，是同龄人中的失败者。只能找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通过自己的经历和年纪形成降维打击，从中收获在同龄人中得不到的成就感。”
“说到底，他们就是自卑，需要利用小女友建立可笑的自信，树立‘给人当爹’的权威。”
“陶子——”
杜可念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短暂犹豫后，发自内心道，“有时候太清醒，把男人看的太透，未见得是件好事。尤其两个人谈恋爱，你太清醒了，容易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和甜蜜。”
“我明白，这不正在学习重新感受恋爱嘛。”孟子陶虚心接受，笑着点点头。
扬起手机，“你选款吧，我回个信息。”
两条信息均来自袁朗。
他很满意为宋薇薇设计的婚纱，成衣制作完成后，将亲自送货上门。
从西方暗夜精灵汲取灵感，结合东方美学，袁朗设计出一款名为“黑色妖姬”的暗黑风格婚纱。
化繁为简，舍弃婚纱设计中常见的复杂元素，只用质地轻盈的真丝勾勒女性线条。
整体设计简洁，飘逸，灵动，同时兼具奇诡神秘的气质。
收获宋薇薇的最终肯定，也打动了孟子陶，不愧为出类拔萃的混蛋。
孟子陶今早也看了俞洄的设计图。
是风格迥异的华丽宫廷风，单从设计角度讲同样优秀，输在对婚礼场地欠考虑。
层层叠叠的渐变蓝拖尾，缀满碎钻宛如流星坠落，美则美，但更适合古堡，而不是夜店。
她发信息问俞洄，想不想看看袁朗的设计。
回，想看。
看完回，甘拜下风。
败不馁，大方承认赢家的优秀，是输家该有的风度和气量。
先前俞洄显得过于在意输赢，孟子陶本以为他会输不起，看来是她多心了。
点个赞，发信息，【我忙完去看你，晚饭想吃什么给你带。】
俞洄秒回，【松鼠桂鱼，菠萝咕咾肉，糖醋排骨。】
孟子陶无奈，【你自己想吃什么？】
和小时候一样，【吃米饭。】
孟子陶盯着手机屏，不自觉唇角高高翘起。
落进旁边杜可念眼里，她也跟着笑，“和考察期小男友聊天呢。这次时间太仓促，下次来一定要让我见一见。小时候就挺有样的，应该没长残吧，很帅吧？”
孟子陶笑意不减，“帅呀，不帅我也看不上。”
杜可念好奇，“有照片吗？我瞅瞅。”
摇头，“没有。”
没这一问，孟子陶也想不起来，她好像从没和俞洄拍过照。
再仔细回忆，也不是没有。
有年沈女士过农历生日，刚巧当天俞洄放暑假从北京回来。
周婆婆带他来家里吃饭，孟子陶和他托着生日蛋糕，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
大人们跟旁边看热闹，老孟甚至举起新买的单反，将时间定格，抢拍下一张合照。
唯一的一张。
不知道还在不在，孟子陶想，有时间回家找找。